万一一下子全说出来,对方骤然变脸,他是招架不住的。
他话语未尽,谁料,闻初尧却像是顷刻间明白了其中深藏的意思,哂笑了声,片刻后,递过来的视线更加耐人寻味了些,“江州确实算不好什么富饶之地,偶尔换一换也无妨。”
这便是叫他增派人手,远远保护着的意思了。
萧寒江瞬间领悟,打好腹稿正欲开口,结果下一瞬又被新帝的下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比起这个,朕还有一事实在好奇,也劳烦爱卿给朕解解惑。”
“江州距京城百里地,爱卿……又是为何要如此密切关注呢?”
萧寒江:“……”至于吗?心眼这么小。
他有理由怀疑这厮是在内涵他…!
思绪回拢,萧寒江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毕竟是陛下去过的地方,为臣子的,难免多关注几分。”
“是吗?”闻初尧眼脸低垂,抬手甩过来一纸奏章,“看看。”
顶着这股强势的目光,萧寒江干脆别开了眼,顺势瞧起了摊在他面前的奏折。
充盈宫室…?
有些人还真是仗着自己年纪大,资历老就在那胡言乱语。
不过,陛下前几日已经把那些给太子妃招魂的术士们皆数遣返回家,瞧着也应该是渐渐走出来了吧?
既如此,那如今应该也是能适当性地提一提了。
“……朝堂安稳,朝臣们自然就会关注起这些事宜。”甭管心里怎么腹诽这些上奏的同僚们,面上他都是中立的,挑挑拣拣说了片刻,接着忽地话锋一转。
“正如微臣,也只是尽一个臣子该有的本分,想陛下所想”结果话说一半,猝不及防被上首的人截了胡。
闻初尧:“噢,这样。”
他的语气没什么波动,“人追到了?”
萧寒江:“……臣告退。”
紫金龙香炉喷出丝丝轻烟,龙涎香的气息扩散至室内,脚步声远去许久,闻初尧缓缓搁下了手中的书册。
直至这一刻,他眼底的情绪才像是再也抑制不住了一般,皆数上涌,须臾便充满心口。
坦白讲,他其实是有很多话想问的。
想知道柳殊最近过的究竟好不好,有没有按时休息吃饭,有没有认识什么新的人……
有没有…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也能偶尔想起他。
但午夜梦回,也只是一刹那的失控,他便能快速地控制住了。
如今,他不该再去打扰她才是。
充盈宫室,做一个世俗意义上合格的君王,好像…才是他现在所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可是……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只能远远瞧着柳殊,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再无交集。
这绝非他愿。
闻初尧的喉结缓缓滚动了两下,脑中想要把她留下的声音越来越大,可这一刻,他仍是克制着,明明只要一想到柳殊,心口便会不自觉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可他仍是如同自虐一般。
他甚至想,哪怕他如今去求柳殊,告诉她自己真的已经改了,不会有那些惹她为难的事,不再有那些后宫中的莺莺燕燕来打扰。
只有他们二人。
哪怕他这么说,这么做,对方如今怕是也不会再多瞧上他一眼了。
男人微微仰了仰头,微阖着眼,平复着内心的无数汹涌与挣扎。
精神恍惚的那么一瞬间,闻初尧甚至觉得这是他的报应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受着四周的喧嚣,却没有资格再前进一步。
哪怕一步。
就一步。
第88章 跑路第九十八天
隆冬, 万物被裹上一层银色的纱网,街上往来的行人逐渐减少。
洛城与江州不同,江州临水, 冬日里难免阴湿些, 洛城却是比其占地更广, 也更干燥温暖。
柳殊收拾完手头上的事情搬到此地时,恰好是除夕的前两天。
临近年节, 街上张灯结彩, 处处是即将迎来新年的喧嚣与喜悦, 街面上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传来, 贩卖糖人的小贩挑着担子,边走边发出一道长长的吆喝声。
因着虞夕月的那个消息, 柳殊这几日睡的属实不大安稳。
前些天,她试探性地提了下要离开江州的事情, 并暗地里和月荫收拾起了盘缠, 本打算把这间铺子让给官府, 彻底改造一番, 用做往后学生们学习丹青的场所,谁料当晚,便有几个女学生们自愿请缨照看。
像是看出了她的为难,也像是只是觉得她只是孕期出去散散心, 一番交谈, 约定一齐照替她照看着江州的这间屋舍。
短短不过十来日,以至于柳殊人到了洛城都还是有几分水土不服的飘飘然, 等到了晚上就发展成了断断续续的孕吐。
等鸡飞狗跳地在客栈安顿好, 已经是接近凌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