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生没有气馁,指着烤炉笑,精致的大波浪在阳光下顺滑明亮。

“你好像不太擅长哦。”她说。

纪柯不太想说话,于是也只是笑笑。

女生干脆在他身边坐下来了,纪柯的冷淡远近闻名,大家都知道他孤僻,想靠近的爱慕者从来不会在意他的沉默。

她不了解纪柯,冥思苦想找了个话题,“你和周砚名学长很熟吗?总是见到你们约在一起打球。”

年轻女孩身上的芬芳飘入鼻腔,纪柯不太适应这种距离,局促地摆弄身前的烤串铁签。他含糊道:“还行吧。”

其实他不认识这个女生,纪柯和本专业的学生都不熟,仅有几个能说上话的。女生说了几个话题,都被三言两语终结了,最后实在无话可说,干脆把手上拎的两瓶酒递了过去。

“喝吗?班费买的,你不吃烤串,要是连酒都不喝,岂不是亏大了!”她开玩笑道。

纪柯接了过去。

他很少喝酒,酒精带来的失控感会让他感到恐慌。别人醉醺醺的,可以打电话让朋友家人来接,他喝醉了,找谁呢?

但今天纪柯实在烦躁,加上陌生人接

他……真的有可以期待的人,不会嫌弃大醉酩酊的自己,能够妥帖照顾好他吗?

纪柯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一瓶接一瓶,酒液如同水般滑向胃囊,可是仿佛天生海量,怎么也喝不醉。

同学们终于看出他糟糕的心情,害怕酒精中毒,赶紧闹闹哄哄地把他和酒隔开。嘈杂的动静像隔了层水膜,混混沌沌的,纪柯都不知道怎么结束的这一天,好像一眨眼,他就从森林公园回到了学校。

大巴临时停靠在校门口,他下了车,教授正好开车出校门。

擦肩而过的瞬间,男人不经意侧头,瞥见了鹤立鸡群的帅气男大,在阳光下白得发光,偏偏脸上脖颈大片红晕,睫毛半阖,看得人心痒难耐。

目光一扫,果然周围的男男女女都有些蠢蠢欲动。

教授按了下喇叭,刺耳的“叭”声把所有人目光都吸引过去,他降下窗户,问道:“纪柯?”

学生们认出了专业课的老师,纷纷打招呼问好,被叫到名字的学生慢半拍抬头,缓了几秒才出声:“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教授目光在他脸上缠绕,轻易识别出了他的醉酒状态,舔了舔唇,答非所问道:“你上车,我跟你说点事。”

纪柯沉默几秒,似乎是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班长闻言赶紧替他解释:“老师,纪柯和我们出去玩,现在正醉着……”

“没事,”教授打断他的话,“我带他去吃饭,先醒醒酒。”

平日里教授从来没掩饰过对纪柯的青睐,特意点了他当自己的助教,什么比赛都给纪柯开小灶,不过他自己也争气,入学不到一年,拿了多少个人和团体的奖,大家眼红都没处使。

听到教授这么说,纷纷没了说辞,看着老师侧身拉开车门,让学院的大帅哥上了车。

有人叹息,难得一次团建院草也来了,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最大的收获也就那个鼓起勇气搭话的女生,交谈了几句,最后还被纪柯不要命喝酒的架势吓到了。

真不知道谁让他这么烦心,看着那张惊为天人的脸,真的会有人舍得让他心烦吗?

当然没人舍得。

教授把车开到一处路边,熄了火。身边的学生从上车开始就很安静,喝醉后的反应一点没变,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某处和自己玩。

他放缓声音,问道:“小柯,今天怎么喝酒了?”

纪柯摆弄钥匙串的手指顿住,慢吞吞抬头,他觉得自己没有醉,可是所有人都把他当成醉鬼。

他伸手贴住男人的侧脸,说道:“我没有醉,我很清醒。”

他觉得自己说得十分流畅,教授听来,却是一字一句,咬字停顿,字正腔圆地往外蹦,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努力展现学习成果。

男人被逗笑了,他顺从地回答:“对,没有喝醉。”脸颊边的手因为喝了酒,暖烘烘的。

纪柯凝视了几秒,意识到自己被敷衍了。他收回手,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委屈的情绪铺天盖地往上涌,怎么也控制不住。

他们有秘密,他们都在瞒着自己。

其实纪柯一直心知肚明,他是个孤儿,学会敏锐感知情绪是他在成长中自学的第一课。失去父母后他开始学着看人眼色,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于时时刻刻照顾他人情绪。

这样生活太累了,于是他学会了装傻,不观察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也就不必再胡思乱想。

可是他装不下去了他控制不住地猜,这三个人到底藏了些什么?吃饭时互相交换的隐蔽眼神,话语间隐晦的暗示,仿佛心照不宣瞒住了一个秘密,而他被一无所知隔绝在外。

纪柯拼命忍住发酸的眼眶,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让教授发现他的反常,可是真的忍不住了这样煎熬的等待太痛苦了,看不到尽头。

他想说出真相,却一直下定决心又反悔,他不想故意抢走别人的宝物,只是想拥有一份自己的爱意,这样也有错吗?

那天做的梦,那些胡思乱想的猜测,仿佛是他忍到极限时,发疯产生的臆想!

教授发现了他异于平常的沉默,赶紧凑过去,终于发现了他眼底的水光,眼周脆弱的皮肤泛起红晕,眼里盛着化不开的压抑。

“小柯,怎么哭了?”教授从没见过这样的学生,一时间慌了神,捧住他的脸问道。

纪柯推开他的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别碰我,”他说,“我从来就不是你喜欢的那个‘纪柯’。”

他说出来了。

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就是很容易地、轻飘飘地说出来了。

就这样吧,让一切到此为止,不要把自己变成疯子。

纪柯放下手,他脸上还挂着泪痕。

青春期的男孩子一天一个样,他脸上的青涩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