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山与玉山对视了一眼。艾山问,“教主缉拿这个女子作甚?”

僧侣神色一肃,“惕隐,想来您二位也已经听说了吧,大唐的皇帝武宗下旨灭佛,我摩尼教在大唐长安、荆州、扬州、洪州、越州、河南府与太原府的大云光明寺俱被付之一炬!所有摩尼僧人被杀的杀,残害的残害,我摩尼经典俱遭重创!众多佛教僧人,加上我们摩尼僧侣,只好向西域躲避,可是那扼守西域要塞天德关的唐将陆吟,竟然遵循皇帝无道的旨意,拒不开城,甚至在城墙之上向僧众放箭!”

说到这些,那白袍的摩尼僧人眼中已然隐隐有泪。艾山和玉山也不禁摇头叹息。

这一切,其实不过都是政治的游戏。

摩尼教为波斯人摩尼所创,传到中土后,被回鹘奉为国教。借助回鹘与大唐之前的良好关系,摩尼教得以在大唐迅速传播。而如今,回鹘势微,对于大唐而言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于是大唐借着镇压佛教的机会,将摩尼教一举从中原连根拔除!

这,不过是在运用宗教的武器,在向回鹘示威!

摩尼僧侣稳了稳情绪,继续说,“我们摩尼教东方教区的教主正好驻节在富贵城中,闻听牙帐城中近来沸沸扬扬地传扬着陆吟的妻子被可汗掳来做宫奴!为了告慰那些惨死的僧众,为了惩戒陆吟,为了警告大唐,教主特命我们将那宫奴沈秘色缉拿,处以严刑!”

艾山湛蓝的眸子微微一眯,“那你们怎么会找到可敦城来,不是应该在牙帐城里么?”

僧侣点头,“等到我们到了牙帐城,才发现沈秘色已经失踪了两天!于是我们才在各个城市之间缉拿!”

艾山回身,湛蓝的眸子重重扫过秘色,眸子里阴霾涌起,“你的意思是,画中的女子,便是可汗的宫奴,唐将陆吟的妻子,沈秘色?”

僧侣定定点头,“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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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提醒,今天还有一次更新,亲们不要错过哟……

下节预告:艾山会怎么做?交出秘色,让秘色遭遇生命的危险;还是帮助秘色躲过这场劫难?

8、算前言,总轻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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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陡然间凝冻了起来。

秘色心底涌起无边的迷雾。

大唐的政令,陆吟的行为,终于又一次将自己推到替罪羊的屠戮场!

堂堂回鹘国教,雄纠纠气昂昂的僧众,却不敢用自己的力量去抗争,只敢把所有的怨怼都发泄在自己一个小女子身上!

僧侣不依不饶,“惕隐,听说两日前,二位惕隐刚好邂逅了一位大唐汉女,也巧了是个穿着绿裙子的姑娘……不知二位剔隐能否让我们亲自查看一下啊?”

艾山却似乎没有听见僧侣软硬兼施的问话,一径望着那幅画像,微眯着眸子,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间重重地吐着,“沈、秘、色……”

艾山的举动自然逃不过玉山的眼睛。玉山急急催动轮椅向前,用一只手无言地覆上艾山的手背,温润如玉的面容不见波澜,但却是格外的一种坚定。

艾山抬头,悠悠地凝视玉山,“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谁让她就是沈秘色呢!谁让她就是那个宫奴!玉山,对不起,我无法装作不知道,我做不到……”

玉山湛蓝的眸子涌起深深的绝望与无奈。

他回眸望秘色,深深、重重,似乎要将秘色的影像深深地镂刻入眼底,镂刻入心版……

艾山仰天无语,少顷,垂首,蓝眸如冰,“两天前我们的确收容了一个大唐的汉女。她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看得出,她跟这图画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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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呆呆地望艾山,浑然不觉那僧侣已经将重重的铁锁扣在自己腕上。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之前分明是要对自己有所回护,所以才急急赶在僧侣进门之前到来的啊!

为什么他的心情会急转直下?

为什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与宫奴的身份之后,便仿似全然换过了一个人?

自己难道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大唐皇帝灭佛,摩尼教遭受的灭顶之灾,难道真的是自己的责任吗?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似乎都认定,将自己锁入镣铐才是罪有应得,正义昭彰?

这是什么世界?

这是什么人伦!

就连这个孩子,这个还没有完全走入成人世界的孩子,都已经被成人世界的污秽所染,全然罔顾事实,轻易便将自己一掌击入无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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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秘色毫无反抗,白衣摩尼僧侣喜形于色,“多谢剔隐!小僧即刻回复教主,就说是剔隐领导小僧将妖女缉获!”

剔隐……

秘色微微眯上眼睛。已经几次听得那僧侣称呼艾山与玉山为剔隐了。这个称呼,似乎在契丹饮宴之上,也曾听得那些契丹的军官称呼过耶律亿……

剔隐。似乎是一个尊贵的名号,抑或是一个官职的名称?

到底是,什么意思?

秘色隐隐间,觉得自己正在接近一个答案的边缘,却不得要领,仿佛隔着朦胧的纱,始终望不见隐藏于其后的真实。

剔隐……艾山突然的转变……自己的姓名与身份……

仿佛是一条锁链上三个套联的环节,只要知道了剔隐的含义,似乎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被摩尼僧人拖着走出帐篷的刹那,秘色霍然回头,直盯住艾山的眼睛,坚定地问,“艾山,告诉我,剔隐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