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番天下皆动之后,各国的疆域版图又将呈现出一种全新的模样……所以,为了到时候让地图更好看一点,也一定要积极地行动起来!

无疑,黑汗王朝的可汗与于阗的国王正是如是想的。

更何况,近来高昌城中传扬着一个消息,说亦都护艾山似乎已有几日托病未曾上朝……看来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即便坐在了王者的高位上,屁股也是坐不稳的啊,不过坐了几日的早朝便坚持不住,托病偷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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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上天赐予了这么绝佳的机会,那么黑汗王朝与于阗国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尤其他们的进兵竟然出奇地顺利,在高昌回鹘境内几乎未遇到什么像样儿的抵抗。

本来嘛,高昌回鹘的地盘可都是西域的领土,回鹘人不过是从漠北迁徙而来的,高昌回鹘境内的居民难保心里其实并不服他们的统治呢,于是主要由西域人组成的回鹘守卫部队不全力抵抗,倒也算是正常呢。

黑汗王朝的可汗与于阗国的国王,都不由得开始认定,自己此次的出兵根本就是顺天意、合民心之举呢,于是更是觉得自己趾高气扬、义正词严了起来……

既然如此顺利,那么索性多调集些军队进入高昌回鹘好了。一来是方便接管高昌回鹘的各个城池,再来也是让军民同乐,共同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天道之兵的胜利嘛……

于是,当黑汗与于阗在高昌城外形成合围之势时,两国几乎都已经将泰半的主力军队集中于此。弹丸高昌,宛如手心的累卵,随时只要想捏碎它,只需要轻轻动一动手指头也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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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汗可汗与于阗国王忽地来了兴致,派人给高昌城上的守兵喊话说,“只要你们的小都护艾山能够亲上城楼来与我们谈谈,那么我们便不致于兵戎相见,什么都可以谈,什么都可以慢慢商量……”

黑汗可汗哈哈笑着对于阗国王说,“真想看看,那小都护爬上城楼来之时,会不会吓到尿裤子,哇哈哈哈哈……”黑汗可汗并不是回鹘人,所以他对羞辱一下这个回鹘人正朔的小都护,十分地感兴趣。

于阗国王也跟着大笑,“本王只是担心,那小都护敢不敢登上城楼来呢……是不是早就在城里吓得哭出来了呢!”于阗自古产玉,但是玉石要经过丝绸之路贩卖到中原,则必须要经过高昌、北庭这两个扼守丝绸之路的重镇,而这两个城池都是被高昌回鹘所占领,所以于阗非常渴望想要夺取这两个城市,从而打通东西走向的丝绸之路……

黑汗可汗与于阗国王各自将部队中最为精锐的锁子甲骑兵放在最前沿,用来震慑回鹘军队,心想只要这排列严整、甲胄鲜明的锁子甲骑兵在前面一站,高昌守兵恐怕一见就已经破胆了,就会跟其他那些城市一样,乖乖打开城门,迎接自己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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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都护到”正在黑汗可汗与于阗国王并辔享受着胜利的快乐时,一声响亮的嗓音从高昌城楼上清越传来。

黑汗可汗与于阗国王同时一愣。没想到那小子来了,而且,竟然还来得这般地快……

两个人不由得抬头向上望去高大的城楼之上,旌旗五彩。一个身穿黑色丝袍的青年男子,昂藏立于蓝天白云之下,湛蓝的眸子俯望着城楼下的层层大军,绝世风姿,悠然而笑。

双方都未说话,都是在观察,都是在以自己的气场对敌人形成压迫。

让黑汗可汗与于阗国王惊讶的是,那青年不但毫无困窘恐惧之色,反倒闲适得宛若闲庭信步。他黑色的丝袍,前襟敞开,头上斜压着一顶软胎的浑脱帽,手上竟然还拎着一壶酒!

天色渐深,夕阳西下,红色的余晖将天际熨烫成一片殷然的胭脂,恍若眉间一点,恍若心头瓣瓣。

更令黑汗可汗与于阗国王所不可置信的是,两军阵前,就连空气都要凝固的紧张里,那个青年竟然跃身一纵,斜倚上城墙的墙垛,一手举杯一手倒酒,映着漫天的红霞,优哉游哉地自斟自饮起来……

于阗国王终于有点压抑不住了,率先发声,“艾山!我问你,两军阵前,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说不定我们倒也放你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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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山闻言淡淡一笑,一仰头,将杯中酒尽仰入口,大声吟诵,“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哈哈痛快,痛快……怎么,而为难道没有看出来我是在喝酒吗?啊……知道了知道了,二位老人家一定是埋怨我不懂得待客之道,你们大老远地前来,艾山我都没有给你们二位老人家敬上一杯酒!”

于阗国王被艾山的气度震慑住,忽地看不清,这孩子脸上的醉意,是真还是假了……他连忙整摄心神,呵斥道,“艾山!我们可不是来跟你喝酒的!识时务者赶紧打开城门,迎接我们入城!”

艾山仰头又是一杯酒,大笑道,“入城?好好好,莫急莫急,且喝下这杯酒,再入城也不迟啊……”说着他斜倚在城墙上,醉眼朦胧地望了一眼下面,“啊……我又错了……二位远道而来自然石没有带着酒杯酒壶呢,无妨无妨,我这有,我这都准备好了……”

城楼与于阗国王他们所处位置之间的距离,少说也有二十丈,于阗国王望着艾山手里捏着两个小酒杯,作势想要向他们两个抛来的样子,不禁怒喝,“胡来!这么远的距离,你喝糊涂了吗?”

话音未落,于阗国王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有一道白色的闪电直朝面门袭来!于阗国王本能地用手一挡,错愕间方发现这一闪一挡之间,手指上已经多了一只酒杯!

再扭头望身旁的黑汗可汗,发现两个人竟然有这几乎一模一样的错愕表情,两个人手上更是持着一模一样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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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相视一眼,虽然都未说话,不过冷汗却是同时流了下来……

多亏这只是两只酒杯,如果是两支飞镖,凭借这手力和准头儿,恐怕早已经插入了两个人的心窝吧!

城楼之上,斜倚城墙的艾山又是哈哈一笑,黑色的丝袍,衣袂轻扬,像是飘起一片迷梦,“啊……二位既然酒杯已经拿好,那么艾山就敬酒来了……”

究竟,刚刚发生了什么?是天降泓泉,还是神龙吸水?怎么似乎见到两道清澈的水线从半空中激射而下,眨眼间自己手里的酒杯就已经满了呢?!

夜色寂寂,万籁宁静,城楼下数万的官兵鸦雀无声……

他们跟自己的可汗与国王一样,在怀疑着自己的眼睛……

刚刚的一切,那疾飞而来的酒杯,那突射而出的水线,都是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吗?世上真的有这种神乎其神的技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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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最是奇妙的东西,只要略微的一点迟疑,便可能动摇乱了所有的冷静。

纵然城下兵马万骑,纵然刚刚他们还是胜利者的姿态,可是这一瞬忽地沉寂了下来,胸膛子里头刚刚还热乎乎的那团火,噗地就灭了,只剩下一股子烟儿,飘着摇着,找不着个归依……

这般神乎其技的君王,刚刚可汗和于阗王还嘲笑人家是个被吓尿裤子的孩子……

有这样的君王带着的兵,真的就能那么酒囊饭袋,真的就能那般弃城投降?

这不会是一招兵行之策吧!诱敌深入,聚而杀之!

踢踏,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的哪个队伍中的哪匹马开始,忽地整个队伍中所有的马屁都乱了起来,胡乱地杂沓着,整个阵型随之溃散!

人心已浮,队型已散这已经是犯了兵家的大忌,更何况连可汗与国王这两个统军王者的心里都已经磅礴地升起了寒意!

不知是谁下了命令,总之,整个队伍忽然地大乱起来,所有人所有马全都本能地转回身,朝向所来的那个方向,拼命奔去!

宛若海潮,涨落不同。涨潮时只见得汹涌的潮头,退潮时却会遗留下满海岸的狼藉……

不久前还甲胄鲜明的数万人军队,顷刻间只剩下了抛落在沙砾之上的武器、旌旗、盔甲……映着幽幽的夜色,发着颓然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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