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无边无垠的寂寞,在寂寂的夜里空空而来。多想,身边能够有一个人,哪怕只是坐在灯影之下,望住她暖暖地笑,那她也不再会有任何的恐惧,不会再有任何的迟疑……

只是那个人,永远只在天边,永远不出现在自己身旁……

纵然思也为他,念也为他,终不能得到他一丝垂悯的爱,终不能代替他心中那个身影……

曾经以为姹紫嫣红方是娇艳,如今方知一抹绿裙最为销魂啊……

**************************************

述律平正出神间,门棂之上忽然传来轻轻的一个声响,就仿似夜莺儿停落在花瓣间。不过述律平依然敏感地听到了,她一耸身,厉声断喝,“谁?”

门外暗影里,一个一身玄黑的男子,臂弯间拥住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款款而来。

所来之人,正是秘色与艾山了。

艾山将秘色轻轻放在地上,柔柔地望她,轻声说,“你去吧。我在门外看着。不用着急。”

秘色透过帷帽深深地望了一眼艾山,缓缓走到了述律平的面前。身后的门,被艾山无声地带上,只有下房中的两个人,彼此凝望。

述律平讶异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她头上的帷帽垂下长长的黑色轻纱,几乎掩住了她整个头颅,全然看不到她的分毫面容。

秘色隔着帷帽的轻纱,望住灯光之中的述律平,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我们是米馨儿的朋友……她说你需要没有毒的毒药,恰好我们手里有……”

述律平一惊,伸出手来,“拿来!”

*************************************

秘色沉着嗓音说,“不……这毒药我们从来不拿出来给任何人,我们只是会提前给你涂在碗碟上,当你的敌人饮酒吃菜之时,这毒便会不知不觉地进入他们的血液……”

述律平皱眉,“将毒药涂在碗碟上……这法子,你以为我没想到过吗?不行的!这些人身边,谁不带着识毒的高人?恐怕这些碗碟还没有装上酒菜呢,便已经被他们试验过了……一旦发现碗碟上有毒,那还了得?!”

秘色低低地笑了,“夫人……或许我说的误导了你……夫人,我或许应该说,我们向碗碟上涂抹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旁人也绝对不会对那碗碟产生怀疑……或者说那致命的东西不是后来涂上碗碟的,而是碗碟先天具有的……”

述律平一皱眉,“那些碗碟的东西,都是汉人传来的,我可搞不懂!”

述律平话音刚落,她自己忽地惊喜得跳了起来,双眸闪如星辰,“我明白了!碗碟之事,既然我都不懂,那么那些大老粗们就更搞不懂了,对吧?所以他们千防万防,也不可能想得到碗碟本身!”

秘色微笑点头。

述律平忽地眉头蹙起,双眸紧紧望住秘色,“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这般熟悉瓷器?”

秘色悠然一笑,仰首撩开帷帽上长长的轻纱,眼波盈盈望向述律平。

**************************************

述律平不由得微微失色,“你!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已经跟着回鹘迁移到了高昌!你都已经有了回鹘亦都护的孩子,你怎么还会回到这里?难道你对耶律亿还未忘情?!”

秘色轻笑,“述律平姑娘,别来无恙啊……耶律亿,我又何曾对他有情?就算有情,也是感念之情,断无男女之情……”

秘色本以为自己这样说会平息了述律平的敌意,却没想到反倒将述律平惹火了!述律平双眸寒光连闪,“你!你!你好薄情!亏得他当年那般待你辛辛苦苦守了你整整三年;你走后又整整在思念中煎熬了两年!他为了你不许所有人提到秘色瓷,他为了你不让宫中任何女子穿绿色的衣裳!”

述律平紧紧地平复了一下胸口的起伏,继续说,“更可恨的是,更可恨的是,他听说你身怀六甲,为了不影响了你的身子,他不惜跟满堂的朝臣为敌,坚决不让他们进攻回鹘!你到底知不知道,对于耶律亿来说,他最大的梦想,他最大的幸福,是什么啊?就连耶律嫣然都知道,都愿意为了帮助他实现梦想而远嫁去了回鹘是天下啊!是天下啊!可是耶律亿竟然为了你,为了让你安心地养胎,就这么抛开了自己鞭指回鹘的最好时机!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皇权旁落,更要看着你们高昌回鹘一点点地稳定下来,一点点地强大起来!这个时机,就是因为你而断送了!”

********************************

秘色心下重重地颤抖,眸光如跳跃的灯花,摇曳闪动,“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了……可是,述律平,我只能说,真的对他无情……我无法骗他,当年如此,今日亦如此……所以,我只能想尽办法去帮他。尽管我此次来到大辽,并不是为了耶律亿而来,但是遭逢了耶律亿多难之时,我自然不能装作不闻不问,必然要尽自己的一份力,帮他……”

述律平的眼眸也是微微一闪,点了点头,“好!当年诸弟之乱时,你能够独力守住中央斡鲁朵,守住祖先的神帐和旗鼓,便已经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了……果然,我没有看错你……不管耶律亿究竟喜欢你哪一点,不过就这一点,我便已经决定欣赏你!”述律平的情感中更多的是草原女儿的飒爽,虽然心里对秘色不无怨怼,但是她并不恨秘色,她知道耶律亿不爱自己并不是秘色的错。

**************************************

述律平望着秘色,眸子里忽地闪起一点惊疑,“你既然已经是回鹘的王妃,那么门口站的那个人便应该是高昌回鹘的亦都护吧!你们潜入我大辽,究竟所为何来?!”

秘色从容地笑,“述律平,你别担心,如果我们真的是潜入大辽有所图的话,我们断然不会现身,至少我不会让他现身……我们能够坦然出现在你面前,便是相信于你,是要让你知道,我们是诚心实意地想要帮耶律亿的……我们此来大辽的目的,也不妨告诉你,或许你能够给我想要的答案述律平,你有没有听说,大辽国内半月前有没有人派兵从后唐的皇宫劫走了什么人?!”

问到这里,述律平的脸色就变了,声音中缠绕起凄切,“是啊!我当然知道!那些执行此事之人,正是我手下的萧氏儿郎!这是耶律亿求我的……不过他却不是说‘劫’,而是说‘救’!……他在女真前线,却托人留白里加急给我送来密信,求我让潜伏在后唐洛京城内的萧氏儿郎们从皇宫中救一家人出来,说要送他们回江南……难道,这又是为了你?又是为了你不成?”

秘色也愣了。千算万算,却无法算到,耶律亿竟然是要“救”他们出来……由此便也可以推断而出那原因吧耶律亿得知沈家人被掳到后唐,担心秘色因此而悲伤,便在两军阵前自顾不暇之际,还要想着用述律平的力量,将沈家人救出来,送回江南……

这份心,这份情,如何担得起,如何不心伤?!

*******************************************

下节预告:东方战乱之时,西方异动又起……黑汉王朝联合于阗向高昌发动了进攻……谁能够帮助高昌回鹘击退攻击?谁能够在关键时刻稳定高昌军民之心?

九 辽瓷 7、醉里挑灯看剑【3更3】

就在秘色与述律平在紧张地为了五日之后的盐井之宴而准备的时候,西域大漠之中的高昌古城,却是风波迭起!

当年漠北回鹘西迁之时,本来是分成三路,但是虽然当时乌介可汗已经将新的都城定在了高昌,可那两外的两支人马却并未同来会和。甚至那两只人马中为首的大臣,更是趁着乌介可汗当时身受重伤,而艾山又年纪尚轻的机会,索性各自称王,从此脱离了高昌回鹘的统治……

位于高昌回鹘西面的黑汗王朝便是其中的一支,他们后来融合了西域当地的民族,包括中亚、阿拉伯等外来民族,形成了一个汗国。黑汗王朝虽然已经谋得了独立,但是他们一直对高昌回鹘虎视眈眈。毕竟高昌之地,物产丰庶,再加上高昌是回鹘的王室正朔,黑汗王朝一直想要取而代之。

于阗则是位于高昌回鹘的南侧,是两汉以来的西域古国,扼守丝绸之路的南部通道。

黑汗与于阗将高昌回鹘钳夹于其中,一直以来两国便心照不宣地伺机联合攻击……

*****************************

天下的局势,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要么各自相安无事,维持一种静态的平衡;要么就是要一动俱动,寻求一种动态的相安了……

如今,后唐宫廷政变方结,新皇李冰涵全部心力都在整理内务中。

大辽则因为“鹰官”对女真人的压迫日深,年年催缴海东青,更是在女真境内抢男霸女而引起了女真的反叛……

既然这两个处于东方的国家已然动作了起来,那么西域的诸国,理应也跟着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