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玉的心头却没有由来地咯!了一下,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挥退了侍女,缓缓走到谢贵嫔的身边。
“楚玉你来啦。”谢贵嫔看清来人是刘楚玉后,涣散的双目竟然开始有了神采。
“娘娘,您这是──”
“不能叫我姑姑吗?”谢贵嫔打断刘楚玉,缓缓抬头,苍白的脸上,残留着泪痕未冲刷掉的脂粉,泛着血丝的双目红肿,看向刘玉的目光带着请求。
人人都称她为谢贵嫔,甚至刘楚玉自己有时也会忘了,其实她本不姓谢,她原同自己一样姓刘,是父皇的第十个公主,也是自己曾今最亲厚的姑姑。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是多么喜欢亲近她,多么喜欢趴在她怀里一声声叫着‘姑姑’,可是现在,当这两个字颤抖在她喉头时,那种压抑的沉重与苦涩让她张合的双唇间吐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刘楚玉只低声挫败地感叹道,“娘娘这是何苦呢。”
“似乎又到春天了呢?”谢贵人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刘楚玉改口,并没有继续坚持,反是陷入回忆般,自顾自地说道,“往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带我去狩猎,我们两个人……”
紊乱的叙述,带着无限怀念地语气,勾勒出的不是一幅幅温馨的场面,而更像一张张覆上人心头的绝望之网,让刘楚玉有种窒息的感觉,然而她却强迫自己认真听着,似乎自己的难受能让谢贵人减轻一丝苦楚。
“楚玉,我想见他。”突然,谢贵人话题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刘楚玉。
刘楚玉的心顿时一紧,心头那种不安的感觉更甚,她深呼吸了一口,然后竭力用平静地语气开口道,“现在不行,下次宫中宴会──”
“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见他!”
谢贵人没等刘楚玉说完,便猛地打断她,发疯似地扑过来用力摇动着刘楚玉的肩头,凄厉地叫嚷道。
不停重复着话语好似一把钝刀子,不停割着刘楚玉的心,她想要开口成全,却理智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良久谢贵嫔冷静了下来,转而又露出哀求的目光,“楚玉,你带我去见他!你把我扮成你的侍女带出宫去,或者,你把他偷偷带入宫来;实在不行,你去求陛下,陛下他最听你的,你求他……”
“姑姑!”刘楚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不停哀求谢贵嫔,终于忍不住喝止住了她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终于再次叫我姑姑了。”谢贵嫔颓废地一把跌坐在地上,嗓音沙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楚玉,我只是想要见他一面,只一面就好,就只是这样都不可以吗。”
“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谢贵嫔的声音是那般的凄凉、无助,刘楚玉不知应该如何面对,只好选着落荒而逃。
在刘楚玉离开后,谢贵嫔却缓缓地站起身来,凄凉地笑了,笑了许久,她才停了下来,看着楚玉离开的那扇门,喃喃道,“连你也瞒着我,连你也不肯告诉我──他已经死了。”
是啊,他已经死了,那怕自己更名改姓,从此幽禁于深宫,哪怕自己一直委屈求全地承欢于帝王的身下……他还是死了……她痛苦地阖上双眼。
“刘子业你这个恶魔,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只一瞬,谢贵嫔睁开双目,收起了脸上的哀戚。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攒紧拳头,指甲陷入肉里也混不觉痛。
刘楚玉从谢贵嫔的居所出来之后,早已没了去询问任何人关于面首之事的心情,她脚步沉重地在宫里绕了一阵后,最终打算回府,要到内宫门时,却突然觉得刚才之事有些不对劲。
谢贵人进宫之后,除了最初的那些日子,还从来不曾先今天这般失态过,即便她再想念自己的丈夫,她也是隐忍的,从不曾说出过刚才那样的话来,就算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担忧她丈夫──何迈的性命。
难道说……
她已经知道何迈因造反被诛杀了的事实?!
想到这里,刘楚玉不禁心头一惊,回忆谢贵人刚才的举动,并联系她侍女所说的话,刘楚玉越想越觉得:谢贵嫔已经知道了自己丈夫死了的事实,只是她不敢、不愿相信,所以急于向自己求证。
“糟了──”,刘楚玉叹了一声,忙掉头往回走。
“娘娘去明月居去找丽贵人去了。”还是刚才接待刘楚玉的那位侍女,她看着刘楚玉,松了一口气似的感慨道,“多亏了公主殿下的劝说,娘娘总算恢复了正常。”
刚才明明那般疯狂,这么快竟冷静下来?还有心情去找丽贵人?再说,自己并没有劝说她什么……
刘楚玉心头不安,脑中顿时闪过各种猜测。
“丽贵人是不是昨天来过?”终于刘楚玉理出了最为可能的一种。
“殿下怎么知道的?”
从侍女惊讶的反问中,刘楚玉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项时月,你到底要做什么?”刘楚玉在心中问道,抬头看了看天空,明媚的阳光里,她却预感到了风雨欲来的意味。
5.侍寝(H)
夜色如水,玉烛殿内一片宁静,刘楚玉低声唱着歌谣,安慰着刘子业睡去。均匀的呼吸声从榻上传来,刘楚玉终于停止了吟唱,却感觉一双手忽而如蛇般从身后紧紧环自己的脖子,她拼命的挣扎,却觉得身子毫无力气。
“放……开……我……”
刘楚玉勉强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音节,身后的人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越勒越紧,刘楚玉绝望地闭上眼,却见身后又出来一男子,拿着一反光的大刀,向着榻上的刘子业砍去。
“不要──”
刘楚玉大声呼喊,这一次喉咙奇怪地发出了声音,她惊讶地坐起身子,才发现只是一场噩梦。
“公主殿下──”
守夜的碧染起身点亮烛火,端起灯盏,走到刘楚玉身边。
“你去把怀敬找来──”刘楚玉的额头冒着汗,睡意全无,只吩咐了一句道。
碧染得了令,忙出去找人。室内顿时只剩下刘楚玉一人望着那明灭的烛火。她困倦的闭上双眼,脑海中却不禁浮现出刚才那血腥的画面。
赤足起身走向窗边,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于夜空,见到那皎洁的月亮,刘楚玉心头的不安与恶心顿时淡去不少。
“殿下,敬公子出门办事去了,晚上并未回府。”过了一阵,碧染回到屋内禀告道。
怀敬不在吗?可这夜还长呢。
刘楚玉很清楚自己一旦从噩梦中醒来便再难入睡,她失落地看着悬在头顶的月亮,忽的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敬公子虽不在,可竹园还住着陛下送来的面首呢。”碧染有些羞怯地开口提醒刘楚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