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哽咽着,一面用灵根支撑着自己不被疯狂的元素所吞噬,一面颤颤巍巍地走出歪倒的建筑,他不敢动、不敢动呐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子,因为在道修上始终没有什么建树、但又能干勤劳而被留下主峰,当年的宗门大阵由蛇母和白翦两人一同承担,而如今这个矛盾转移到了所有无辜者身上,哪怕再经历一次,他依然束手无措,只能尽可能拦着一个个慌乱无助的弟子不让他们聚集在一起。
就在此刻,他的余光所视,一个面容俊美的男人走过,如梭般消失在角落,他的白袍翩跹,不似白清延的娇柔做作、也不若白辛仁的道貌岸然,一股浑然天成的仙气笼罩在他的周身,而他所过之处,那些元素对他根本不起作用,反而被安抚般渐渐平静下来。
那张脸、那张脸……
他的头颅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已然被人为忘却,除却熟悉,他再也拿捏不出任何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男人,直到他再度感受到明显的、更为直观的刺痛。
黏糊糊的、暖融融的血沿着额头淌下来……
他抬起头,男人的宽袖恰巧移开,而他的四周,原本极富攻击性的元素纷纷退却,似有无形的力场阻断了它们的意志,使得狂暴中的元素也不得不安静下来进行妥协。
老人眯起眼睛,上下牙齿都在打颤,似有热泪从眼眶中夺目而出,而紧接着,流淌的雷电以他为中心,画出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圈。
男人低头瞧了他一眼,随意交代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怀…怀月尊上…是您吗?”老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可还未等他问出下一句话,就听到男人怒喝一声:“鼗雷!”
天雷如盖依次劈下,为每一座峰头笼上一道抵御大阵的结界,眨眼间,他已然消失在原地,不知所踪。
老人半跪在地上,口齿都有些不清,但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那些迷惘、堆积在历经三代宗主之下的迷惘都在男人出现的一瞬间消散干净,“他果然还活着…还在保护着千华宗……我就知道…”他猛地站起身,“诸弟子!速来此处!!!速速!!!!”
……
男人用雷灵根再次打开大阵的内部。
所谓宗门大阵,不过是废稿里记载的一个“木马病毒”,据神明所撰,一旦中病毒,人族的身体机能就会逐一崩坏或者直接全盘崩坏,而大阵如其名,也就是她在创造时遗留的木马病毒,启动的一瞬间,范围内的所有元素都会失控崩坏,毁灭一切。
而他这类“钥匙”,本质上应该肩负扛压的责任,在启动大阵之时与阵眼同在,以至纯的灵根抵御病毒的侵蚀,从而维稳与自己同源的元素,进而平息其他暴乱的元素,然而那个女孩实在太过弱小,又身怀不似混血的怪胎,实在不方便肩负这一职责。
他终究是放不下宗门内的那些无辜生灵。
伴随他的一阵低语,金边灵芝自阵眼内缓缓浮出表面,他谨慎地取下它,又用手折下一块,再将剩余的整体用布仔细包好,这才召唤出纳戒里的那只王鹰,将小块和布包分别安放好。
“我走后洞门依然可以保持一段时间的开合,切记、切记,安全后再离。”
王鹰发出一阵低沉的吱咕声,表示它明白他的意思。男人这才放下心来: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沈初茶的那位胞弟,不能排除他在暗中观察的可能,此前他使用鼗雷定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因此由阵眼一出…恐怕凶多吉少。
他太清楚自己的结局了。
先停住宗门大阵,他拖着已有些力竭的身体打开阵眼。
迎面而来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可那人的脸已经焦黑无比,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不是人。
“哈…白翦的味道。”怪物说。
0294 第一百七十五章(1) 回响
沈初茶从迷蒙中醒来时,已然是第三日午时过半。
沈灼槐颤颤巍巍地拿开捂住他眼睛的手,脸上担忧的表情多少有些虚情假意,但他依然坚持用关怀兄长的语气道:“呀…我的好兄长,你已经昏迷两天了,不过好在,那个魔族贱鬼没有伤到你,你就是单纯昏迷了而已。”
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实在令沈初茶胃里一阵翻腾,可奈何他的手还半威胁意味地搭在他的肩头,道修男人沉默片刻,只好把头缓缓扭过去,权当没看到他那只讨厌的手,“我尚且无碍,多谢胞弟关心,只是夜来”
“嫂嫂也没事,她只是因为启动宗门大阵而力竭了。”沈灼槐弯着眉眼,这下倒是笑得很和善。
“到底发生什么了?”沈初茶皱着眉,“缄呢?”
“死了。人是我杀的,但是金边灵芝已经不见了。”沈灼槐摊开手,里面是一截腐烂的蛇骨,又细又短,确实像极了男人尾脊上掩盖不去的丑相,“山门大阵启动之时你被他打晕了,所以不知道很正常…我猜那金边灵芝要么是被人带走,要么是他毁掉了。所以我已经以你的名义派人清点伤亡,看看有没有跑掉的小虫子。”
沈初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所以说…我们费尽心机找到的这个家伙……”
沈灼槐难得露出几分爱莫能助的神色,将掌心里的蛇骨一把捏了个粉碎,“不管怎么说,这根骨头倒是和魔王有几分相似,看来我们要提前准备大军了。”
“他他怎么把我打晕的?尸体呢?活要见人,我死要见尸。”
“哎呀呀,”沈灼槐一把摁住几欲起身的男人,“兄长刚醒,就还是继续歇息一下吧!是这样,那个魔族佬在我赶到的时候就因为宗门大阵而受了重伤,所以我不过动用了那么一点点禁术,他就……嘭。”他比了一个爆炸的手势,其中的意思已然十分明了了,禁术杀人多是残忍暴虐的手法,几乎不可能留下全尸,而他这个胞弟自幼被白辛仁逼得去学习禁术,自然没有正常的灵根……
……不,等等。
沈初茶一再控制自己尚且有几分混乱的情绪,缓缓抬首盯着胞弟虚伪的面容,温声道:“那敢问胞弟,这几日又是做什么去了,为何当时不在宗门内?我作为长兄不会干扰你的自由,但我们目前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这样一再疏忽,只会把计划打乱。”
他的目光实在过分刺眼,以至于语调里那般徐徐道来的柔和都多少露出了凶相。沈灼槐微微一笑,他很清楚兄长的疑虑在何处,而他既然敢把这截断尾丢在他面前,也就有足够的说辞来让他暂时安心。于是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事实上,我去了一趟北疆边界线上的神坛附近,去探查了那里的驻兵情况,很可惜的是,那里都是卫景任的亲卫,而非当今圣上的卫队。”
“不得不承认,这样贸然行动确实有失缜密考虑,但是兄长,想想你的计划,你还需要人皇的支持,如果没有他,你连踏入神坛的资格都没有。”
沈初茶脸色稍霁,“看来还得找个办法说服卫鞘帮这个忙…但他现在估计苦于传国玉玺被盗而无法脱身,况且这个盗贼就是千华宗的人,说服他有一定难度。”
“那兄长可就高估卫鞘此人了,”沈灼槐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据我所闻,他正在西京好好享受着自己的宠妃、大臣的妻子,京城女性无不化为他的玩物,俨然是一副昏君的作态了。”
怎会如此?这个探究的念头在沈初茶脑海中仅仅一闪而过,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这些无用的信息了,眼前来无影去无踪的怪物才是他获取信息的最佳选择:“所以,卫鞘已经糜烂成这个样子了?”
“哎呀,这一切似乎要拜我家好临渊所赐,但一个糊涂的卫鞘,总比一个清醒的卫鞘要好对付得多。”沈灼槐倒是乐观,“好了,我先去清点一下损失,兄长的教诲铭记在心,之后就不会乱跑了。不管怎么说,就算没了金边灵芝,我们也可以用念祭神词的方式来获得同样的效果,兄长你说呢?”
沈初茶的双手紧拧成拳,静悄悄地垂在身侧,他没有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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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慢、太慢、太慢!
鹰隼挥动弯刀朝火红的狐狸斩去,可就在刀锋擦过那油光水滑的皮毛时,就好像削在了柔软的丝绸之上,以柔克刚被女人玩到了极致,那削铁如泥的刀锋对她完全没有办法,不过几刀挥过去,少年就难免有些失了力气,动作也慢了半拍,也就这半拍的时间里,狐狸突然化为女人,用大腿狠狠夹住了他的脖颈,再顺势一拧
“哎哎疼疼疼!桃意姐!疼!”
苍燎不过才刚刚出声,女人就笑吟吟地变回狐狸落到地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哪怕是和这小家伙在这里对打了数十日,她的皮毛依然光洁如初,完全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0295 第一百七十五章(2) 回响
小鹰隼多少有点泄气,他已经费尽全力来应对,从最初的挥砍空气到后来能堪堪打上桃意的皮毛,可惜还是耐不住女人身段柔软,每一刀都如同砍在棉花上,根本无法伤害到她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