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卿的尾音压抑在喉咙里。
“陛下,”红眼睛的男人依然神色淡淡,在卫卿眼里,此刻的太傅与其说是精明的老臣,倒不如说是一头冷血动物,他在他的话语间感受不到任何人情该有的温度,“您是古道热肠之人,可是这朝堂之上,您的热血是要泼洒在阶前、与那人心一同晾冷的。”
可是…“可是我想救那个姑娘。”卫卿的声音很坚定。
“太傅不能吗?难道这事换了太傅,就要眼睁睁看着姑娘被斩下头颅?”
司马宣再度提起袖口,吹凉了茶面,然后低头抿入。
“陛下失言了。”他淡淡道。
卫卿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女人被斩首的画面,他在浴盆里一遍遍地洗,哪怕再用力到皮肤都泛红,也没办法洗去已经烙入记忆里的血腥味。
“…我忘不掉,”他站起身、摇着头,“我这辈子也忘不了了…。”
司马宣也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陛下,正是因为如此,您才对老臣说,希望回到西京。”他的语调还是很平静,可一瞬间卫卿仿佛从一道业火的煎熬中回归人间,他扭过头,定定注视着男人优雅的姿态,“是…朕就是为了阻止这种事情再度发生才同您说…”喃喃自语一阵,他终于彻底冷静下来,“…所以,太傅,朕想知道,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一堆卷轴便在男人的指示下被人抬进房间。
“这是近年来的政略和律法,”司马宣拍了拍已经被人清理干净的卷轴,其中大多内容他已烂熟于心,“陛下,请过目吧。”
作者嘚吧嘚:虽然很喜欢宣王…但他难写也是真的难(落泪)我满脑子都是历史上的他在死前不断交代的“慎之!慎之!”好嘛,那就给你整得谨慎一点。
但是要写出说话圆滑的感觉我是很难做到了…一是我老婆本身说话就刺刺的,虽然对其他人还好,但是针对他和其他人的剧情太少我没办法去仔细钻研。
二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不是一个圆滑的人(落大泪)这就是专业不对口了…
他只是客串!客串!客串!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他这个角色在这本书里没什么太大用…主要是推动小卿成长的(嗯!)
0287 第一百七十二章(1) 谋逆
卫卿翻开卷轴,一张一张地浏览,触及到律法那厚厚一叠,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全身都不住地颤抖起来。
…卫鞘撤销了西京女性家眷自由出行的权力,转而设置了一月一度的“宽赦节”,在节日之际,每一个女子都可以享受在街上自由行走的快乐,但同样,也要在节日后的三天成为谁都可以骑跨的女奴。而皇帝会亲自带着自己的宠妃在宽赦节后两日举办游行,整个主街上的男人都可以享受皇帝妃子的滋味,把妃子干到高潮的男子甚至可以获得白银千两的奖励……
“所以,太傅,朕所看到的,就是”
他的话被司马宣的颔首打断,卫卿收了声,又默默看起了卷轴。
关于宽赦节,不少大臣上谏希望卫鞘能够修改他的决议,然而卫鞘的选择是大开杀戒,以杀鸡儆猴的方式让他们闭了嘴。可没过几天,卫鞘自己后悔了,他开始敦促心腹大臣修改律法,朝令夕改多次之后,最终还是回到了原来的版本。
如今便是,朝中万马齐喑,而深得卫鞘之心的大臣多是纸上谈兵之辈,其中更是多有贪色之人,因此整个西京在他们的一手遮天下变得越来越混乱,而这种混乱很好地波及了周围的城池,更是完美地掩盖了传国玉玺被盗的传闻,现在京中男性被这几纸法令给弄得要么只能忍痛看着自己的妻女被他人奸淫,要么放任欲望加入其中蛇鼠一窝,女人更是深受其害,这些无关紧要、主要是无关百姓安生的传闻还有谁去管呢?
他看到了司马宣的上书…不,甚至不能说是上书,身为太尉的司马宣提了一句“有失偏颇”,便被那些所谓肱股之臣一通参,狂轰滥炸不到两日,他便自己提请因“能力不足”而希望做回几乎没有实权的太傅,再后来他直接告了病假,回家了。
啊…原来看似只有而立之年的太傅,居然已经接近五十岁了吗?
说来也是,从小到大,他的容貌除却眼角和眼睑下的皱纹增多之外并无明显变化,就好像岁月荏苒,而他不受时间的侵蚀一般。卫卿抬首的刹那间对上那双深沉的红眼睛,一些暗暗的猜想脱口而出:“太傅这般容貌的人朕从未见其二,实在俊美非凡,不知可是异族血脉之后……”
“臣以为陛下看这上书总比看老臣要有意思得多,”司马宣低头干笑两声,“老臣确实是魔族混血之后,不过早已不知几辈罢了。”
“早有听闻国师乃道修宗主其一,而太傅身有魔族血脉,这两派之间不和已久,恐怕国师会因此对太傅多有刁难,太傅辛苦。”
司马宣依然淡然化之:“多谢陛下关心。如今看陛下似乎已阅毕,如若疲惫,老臣这就告退。”说罢便要起身,卫卿一时间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看起来喜怒不定的太傅,就好像拍马屁一巴掌拍在老虎屁股上一般难受,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肩,“太傅莫走!朕…朕的师父如今昏迷不醒,也不知能撑到何日,无论如何,朕希望此事能尽快了结…朕也不希望杀死皇兄,最多…软禁他,可以吗?”
司马宣回过头,脸上的笑意总让卫卿觉得有几分嘲讽之意,可他也明白自己这副优柔又幼稚的模样确实难当大任,父亲是对的,他确实不能当一个好皇帝…但他可以好好用司马宣这把剑,只要他愿意助他。“朕知道司马卿在朝中受到不少排挤,朕明白司马卿其实并非上书中所说的那般有功高盖主的谋逆之心,也正是因为如此,朕相信司马卿可以助朕一臂之力,扭转这荒唐局面,”见男人脸上笑意渐深,他又手忙脚乱地揪住他的袖口,“司马卿,朕的要求听起来确实荒唐,这是因为朕从未接受过帝王的教育,如果司马卿愿意,还请尽情赐教,无需在乎君臣之礼……拜托了!”
“既然这是陛下之愿,臣定当倾力相助。”司马宣缓缓将袖口从他手中抽出,抬眼间,卫卿不敢再直视他,只能偏过头去,手掌却一再紧握成拳。
太傅终究是叹了口气。
“陛下,这就是老臣教授予你的第一堂课,”他的声音很轻,话语砸在卫卿心头却是沉重的,“希望陛下所有思虑都能始终不离初心,无望本愿,至于老臣是魔族血脉与否,和陛下的信任有关吗?”
卫卿连忙摇头。
“既然无关,何须借此虚与委蛇?以陛下之意,看似老臣并不值得您花费这些口舌,”司马宣背过身去,“因为只有不可深信之人,才需要帝王放低身段来拉拢。”
这是他在这场会面里最发自真心的话,实在因为面前的王太过稚嫩,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张白纸,那些他说与他的、在道修的经历简直不值一文,这样的他去面对那些朝堂上的老狐狸,和卫鞘相比不过是一个疯子一个傻子,他实在不忍自己日后的岁月里还要同这样一位帝王共事,只能勉为其难吐露一些肺腑之言来鞭策这个小皇子。
只能说卫景任算计一世,希望把自己的儿子一个培养成万人之上的帝王一个送去成万人敬仰的道长,顺便除掉他这一直以来的心头之患,可惜这三个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他司马宣还活着、活得好好的,退位装病他都做得天衣无缝,甚至卫鞘都没有再起疑,他们都觉得他已经失去了那从头到尾都不存在的“谋逆之心”,只想回家种种田了。
……哼,谋逆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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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嘚吧嘚:大噶好!关于为什么老婆不说真话,因为在这本书里他不会有什么过多的戏份所以我后面能提就提,不能提看这里就好啦:他是在帮卫卿上位其实无异于谋反,但是一般跟着皇帝谋反的下场都不太好,因为知道的太多了(那种语气)。而且他一旦大谈特谈怎么干,这些都可能成为他未来的话柄,以后卫卿想杀他简直跟掐死一只小鸡一样简单。
嗯我看权谋也看得少,主要是喜欢看一些我爱看的历史相关的东西,这方面我就是菜鸡呜呜呜
0288 第一百七十二章(2) 谋逆
他一路从宅院后门离开,早有人驾车等候,待他登车便马不停蹄往府邸上赶。卫卿此事非一朝一夕能成,但是既然他要快、既然卫鞘已经打算把局做得更乱,他也不介意做这操盘者,让卫景任的愿望粉碎得更彻底一点。
他的宅邸在西京贵族聚居的一个角落里,当初卫景任赐给他这座宅子时恰逢亲王起兵造反被平,前一天午门问斩,后一天皇帝便笑眯眯地把这座宅子赠送给了平叛有功的他,怎么看都像是穿小鞋的行为,他也坦然受之,并且在明面上始终没有再购置其他的房产。国师的使者厅前等候了有一段时间了,管家牵制住了他,声称太傅病重,正招呼侍女扶他下床。
司马宣步伐轻盈地从后门入,在接触到侍女的手的一瞬间,他的步态犹如耄耋之人般苍老,整个人都佝偻下来、连同神态也变得憔悴哀戚,唯独那张过分美丽的面容,总让人有那片刻的错觉,以为这美人的时间早已停滞,留在了风华正茂的年纪。
使者连忙起身。“太傅…?”
司马宣浑浑噩噩地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红眼睛半眯,盯了年轻人半晌才缓缓展颜:“……原来是张生…不、不知此番……”话到一半,他的面部表情已有些控制不了,咧开的嘴竟合不拢来,唾液便顺着下颔不住地往下淌,侍女见状,连忙拿了手帕去收拾。
张生强忍下内心的惊惧,也象征性地要拿袖替他揩去,毕竟相比于资历甚老的司马宣,他不过是新提拔上来的一个西京小官,哪怕面前的男人已经官居太傅且告病回家,也应该做做样子才是。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他又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在下奉国师之命,寻找已经进京的小皇子,思虑太傅于在下有师恩,自然先一步告知太傅。太傅若是有意,在下寻到后便帮太傅除之为快,好让国师死心。”
可太傅显然是糊涂了,那对迷茫的红眼睛眨了半天,又吃吃看了他好几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小…小什么?国师竟也要寻、寻个小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