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1 / 1)

虽然口头说的是秘密行军,但谁都知道,这次千华宗事变太过仓促突然,而魔族个个精力旺盛战意充沛,而人族并没有做好任何防御措施,再加上千华宗的结界被缚铩融入了雷灵根,导致只要沾染了缚铩的气息就可以被结界识别容纳,因此他们可以顺利出入千华宗结界铩个痛快,但正因为这场战斗如此酣畅淋漓,风声肯定会走漏到魔域去,叛军必然会采取措施预防他们的偷袭,而且在此之后,千华宗结界肯定会被加固,而道修指不定要借题发挥再度向魔域发起进攻,他们必须在人族恢复完毕之前把魔族的内乱解决。

所有人几乎都是快马加鞭急行军的状态,由于魔族的需求睡眠比人族短得多,因而昼夜不停地赶路已经成为常态,那时顾临渊便被缚铩和夜弼强行摁在怀里补充睡眠,哪怕她大声抗议自己要熬夜也没用,那些将士听到她的话竟也纷纷来劝导王后好好休息,顾临渊一时羞得不行,只能被迫妥协。

他们花了半个月赶到魔域边境。正值冬春交接时,魔域内的魔气往外扩散,因而魔域的边界也向人族这边扩大,被魔气侵蚀过的农田是无法使用的,那些农民也没办法,只能按照魔域边界的尺度来迁徙,一些良田说废就废,哪怕魔气退去后也难以生产出上好的粮食了。

六支小队,按照缚铩亲手规划设计的行军路线完好无损地赶到了边界线上汇合,而边境内,原本的毒部成员在绮妙的带队下接应他们。许久不见,他不再女装现身,一身颀长的鹅黄色长衫衬得他仿佛弱不禁风,哪怕被斗篷遮去了半张脸,顾临渊依然可以清楚地看见绮妙瘦削发青的脸,以及浓重的黑眼圈和苍白的嘴唇,和缚铩这样一个中毒已深的人比起来,他倒更像一个濒死的可怜人。

“王上。”绮妙动作僵硬地拱手行礼。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托人找到了。”缚铩从身后某一队将领的手中接过一个小锦盒,绮妙双手颤抖着捧过那个锦盒,一时没敢打开。

“王上…你说、死去的魔族,还有来生吗?”他颤声问道。

“我相信会有的。”缚铩扬了扬下颔,“你大可以打开它看看。”

绮妙一愣,手却不受控制地打开了锦盒只见盒内物什受到阳光的刺激,一下子窜上他骨瘦如柴的手臂,将他缠得死死,像一条黄金做的手链。

“司…司乐……”男人不可置信地望着手上那条细如小指的黄金蟒,一时泪流满面。

“她的元神被庞大的本体保护了下来,如今化成了这条小蛇,但很显然,她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不知道要用魔气炼化多少年才能重新拥有中低级魔族的人形,”缚铩向前迈了几步,又回身拍了拍他的肩,“路还很长,该走了。”

顾临渊也跟着回过头去,她从未见过这个骄傲的鸩哭成这个样子,也许只有在失去之后才懂得拥有的好,就像她在和缚铩的分分合合之中发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一样。他们继续向前进入魔域,绮妙呆呆捧着锦盒和小蛇发愣良久,终是快步跟上了他们的队尾。

进入魔域之后便不再需要伪装,所有人取下斗篷抹去安宕香,终于回归了正式军队的模样,如同车轮向着前方的土地碾去。原本各地的叛军就势力不大,大部分都集中在王都等候拆迁,凛雪身死后,其内部更是一团乱麻,在随便抓了几个逃跑的叛军一通审问后,士气更加高涨,一路上都没有太多负隅顽抗的叛军,在见识到精兵强将的王军后便纷纷束手就擒。

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投降并不是真正的胜利,因为这是出于敌强我弱的、屈辱意味的投降,他们根本没有打心里认同魔王的理念,不过是被逼无奈的选择,甚至可以说,他们连起义背叛的意义都不明了,只是单纯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就选择了加入叛军。没有坚定的意志,哪怕是数量上占优势的叛军,在缚铩的眼中也不过尔尔。

信念的力量远比其他更重要。

他们很快便赶到了王都前,护城河被叛军操纵而高高升起,他们要做的不仅是渡河,首先应是登墙。

缚铩抬手止住身后的军队,依然是一身黑衣站在阵前,夜弼和顾临渊紧随其后。

“秦温不是说会从内关闭防城机关吗?”白鹤拧起眉,眼前的高墙似乎是最高防御姿态,他这辈子可没受到过这种待遇,“难道她想出尔反尔?”

缚铩摇摇头,“她不会这样做的,也许…是她另有打算吧。”他压眉打量着巍然耸立的护城河,将全知视野一再延伸:果然,护城河后便是最高防御姿态的炮台,看来叛军真的想用防城机关先狠狠消耗他们的兵力,再来个黄雀在后,而秦温为什么迟迟不动手,也许是她又突发奇想,不愿他能赢得那么轻松了。

这就是秦温…他早就清楚,自己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对自己有恨的人身上,到王都面对这种情况,也在他的考量之内。防城机关是赤甲君的遗作,而后由母亲再加以改造形成的大手笔,在考虑到自身的天赋后,她对机关动了不少心思,使得再强的感知力也无法探测到城内的兵力部署,看上去像是保护王都的重要举措,可他太清楚整个魔族的天赋状况了,放眼整个精神类天赋,母亲能防的人只有他。

也许她早就料到了有这样一天,所以才设计出这样的作品来考验她的儿子吗?毕竟她这样做并不是第一次,他甚至可以合理怀疑,遗物上的毒也是针对他而下的,并不是所谓防止他人占有,她是如此的自信,自信到认定了在魔族中只有自己的儿子有能力可以触碰到那件遗物,也只有他可以在内乱隐患重重的、名叫“魔域”的枷锁里统治下去,哪怕真的爆发战争,也可以破除她设计好的机关重回王座。

这就是她对儿子的爱吗?骄傲的、偏执的爱意,只希望他能够成为全天下的唯一,站在最高处俯视众生,毕竟他是魔族第一和人族第一的结合,这样的结局好像理所应当。

真的理所应当吗?她曾询问过他的意见吗?没有,从来没有,从一出生起,被丢到父亲身边开始,他就已经被摁头戴上了王冠,四肢都挂上了荆棘,划得皮开肉绽也没关系,因为母亲的意志常悬头顶,告诉他:既然已经受伤了,如果不继续走下去,那你过去的努力、经受的苦难不就全部白费了吗?伤口再是扩大也是伤口,血流得再多也是流不完的,走下去、走下去吧,沿着她设计好的那条道路就此走下去吧。

这样一来,秦温,也是母亲拿来掣肘他、考验他的工具吧。

他长呼一口浊气,回身面向众将士,右手握拳高举,“休整一夜,明日,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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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嘚吧嘚:……被家长设计规划道路,是不是大多数小孩都有这种经历?

0225 第一百四十章(1) 她的遗志

是夜,在临时铺设好的营帐里,夜弼和缚铩一行面对桌上铺好的一张王都地图,一时谁也没出声。

“因为此前从未出现过王都被占的情况,因此新的防城机关自蛇母时期完工后并未启用过,我能有的也只有这份地图和下方的设计图。”夜弼贴着地图一侧的手指下挪,移到一份线条更加密集繁琐的设计图上,这份图纸显然年代已久,边缘都开始卷起破烂,整体呈现出浅浅的旧黄色,“机关具体如何运作、拆解分布已经在上面描述得很明了了,我们只需要找到一个破绽,然后击破它。”

“但‘往生’河水只有使用特制的船只或是我们的漂流之术才能渡过,它本身就是一条附魔的河,一旦炸毁下方的抬升机关让河水倾泄而出,不仅我们的将士会受伤,城内城外的魔族平民更会陷入生命危险中。”一名蝎族将领反对道。

他身旁的虎族将领却不以为然:“要炸毁护城河能进城就一切好说,都这个关头了,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把军队撤远,设置一些小型结界来保护平民。”他冲着外型俊美的毒蝎挑了挑眉,“虫族佬,你不会是怕护城河炸了之后你们的漂流之术便荒废了吧?”

知道他是开玩笑,作为多年战友的毒蝎威胁意味地甩了甩尾巴,悠哉游哉道:“我可没兴趣跟你争,往生如何我们虫族可是最清楚的,我的建议就是分三支小队从三个方向强攻渡河,剩下三支小队吸引敌人的火力掩护渡河。”

“不行,”虎族将领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强攻绝对不行,队内虫族本来就少,皮又脆,用漂流之术载一支小队要消耗很多力量,他们支撑不到河对岸的!”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一旁缚铩始终一言不发,而绮妙撑着头打量了设计图半天,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去解决机关吧。”

夜弼抬首,等着他的下文。

“这里,”绮妙的手指向护城河西面下方的一个槽口,“当初蛇母下令建防城机关时,特地请我设计并参与建造了部分含毒的机关,而这个位置就是我进入护城河下方进行改造加装的通道。虽然后续她派人将其从内部封死,但由于监工的疏忽,那个道口和东面槽口相比更宽,原本用于堵上道口的材料只能堵上大半,害怕蛇母迁怒,这件事便没几个人知道。”

“我自己设计的机关我最清楚,那个槽口我可以想办法进去,从内部破解应该是最安静最简洁的方法。”他的手指挪向护城河内部,其中空白一片的图纸,在他眼中却是繁杂精密的各种机关,“如果不解除机关,强渡的难度会大大增加,据我所知,便有数十余种毒素配合机关在河底,只要你们敢渡,它们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似乎受到他情绪的鼓舞,袖口里盘在手腕上的黄金小蟒探出半个头,吐了吐信子又往前缠了几寸,好奇地打量着桌面上的图纸。

“但以你的本体,要冒然进入内部肯定会惊动城内的人,”夜弼拧起眉,虽然赞同他的方法,却思虑得比他更细致,“若说进入缝道,肯定是本体越小越好。”

虫族将领和另一位原型柔软的海族将领马上举起手:“我可以去。”

绮妙最看不惯这种鲁莽的武夫,他呵呵冷笑几声,瞧了眼他尾巴针部的黄色毒腺,“鸩毒可是远强于蝎毒,阁下还是先好好考虑一下如何让我进入护城河内部吧。”

毒性不如人是事实,毒蝎也没办法反驳,但他仍然固执地举着手,“属下愿为一试!以属下的能力,再加上绮妙统领给出的情报,势必能…”

“得了,内部机关千变万化,单凭咱这张嘴可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呢。”绮妙白了他一眼,还不忘用另一只手逗逗小蟒。夜弼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

就在此时,一直在旁边沉默的缚铩突然开口道:“先暂时到这里,三个时辰后,我再召集你们商议攻城事宜。”他扫了眼众将士,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都好好休息一阵吧。”

一伙人不欢而散,偌大的主帐里只留下了缚铩和夜弼二人,灯火将他们的影子拉扯得又长又远,一直蔓延到账外的缝隙里。夜弼瞥了眼门外站岗的魔族士兵,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有人?”

缚铩摇头,可之后又陷入了沉默中,夜弼绕着桌子来回走了几圈,蓦地出声道:“能不能动用‘獠牙’?”

“他是我们的底牌,在未探查清楚叛军的真实力量之前,我不想使用他们。”况且这是违背天道的力量,是不被天地所允许存在的事物,他们的启用意味着人魔天秤的打破,后果无人预知、不堪设想。

“那你的意思是”“我想亲自去试试。”

缚铩话音刚落,夜弼便猛然抬眼:“你需要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到底是他疯了还是其他人疯了,为什么面前的黑蛇自中毒发病后的那一天起便一改曾经的做事风格,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着他以为的天道命运,并且如同神机妙算般成功抗衡了这一切,哪怕他曾经提及自己可以看见前世,也不代表他能预知未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