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铩也跟着笑起来,“不错。”他的眉眼弯成月牙般的模样,那只更浅的瞳孔便愈显清亮。顾临渊得了夸奖,遂得意洋洋地凑过去讨亲,大方的魔王自然任她腻歪来腻歪去,一副任她蹂躏的纯良模样。
腻歪到一半,顾临渊的罪恶之手收住了:虽然目前最大的Boss白辛仁收拾干净,但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解决,沈初茶纵使被缚铩算计其中,但他也是不乏实力的一号心机选手,更不要说他好像已经和沈灼槐合作,等于说是双贱合璧,如果放任他们造次,没准哪天不会出事。再说,沈灼槐的能力和限制她至今不能发掘完全,那些小心试探很多都被他圆滑地推拒回去,反而她主动上手直接干还能吓退他,可看他给白辛仁的那一掌着实恐怖,论禁术,恐怕他和孟溪东的威胁已然不相上下。
其实林沧海也零零碎碎地提醒过她,沈灼槐的身份就是傀,他是上一世飞来的灵魂,只是如今占据了这一世傀的身体才拥有了实体,他的本体也就是那个黑不拉几的怪物但到头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实际上也隐隐约约有些明朗了至少其一便是把她据为己有,而原因是…是……
难道是她手贱写的那些评论?!
不然一个二维世界的虚拟角色,又是如何那么狂热地爱上她的?这分明就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个时候硬给她扯一些前世今生的烂活…她宁愿相信是林沧海那个恶趣味的女人把评论读给了沈灼槐听。
反观林的能力,似乎是在二维世界制造平面和在三维世界拿捏空间,依她的说法,这些角色都是她用能力捏出来的、活在平面世界的空间人,那么整个世界应该就是一个由林的空间所构造的世界了,她能作为神明,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也是为什么沈灼槐从未提到过成神之类的事情吧…在见识过真神的实力后,沈初茶白辛仁一辈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呢?
他只提到过
构建一个新世界。
顾临渊越想越迷茫,干脆一股脑把头埋进缚铩的胸肌里,“睡了。”她不敢继续往下想,未知带给她的恐惧远比白辛仁那个b男的压迫力要强大,要说沈灼槐为什么几次都能精准算计到她,无非是知己知彼,而她对他一无所知。
缚铩低头瞧了瞧怀里紧闭双眼的少女,也缓缓阖上眼。
沈灼槐始终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因为他根本就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鸠占鹊巢那个青年的躯壳,便就此以为可以干涉世界的运转。他虽然对他有着血脉的压制,但如果沈灼槐愿意调动更多力量来抵抗血脉,他完全可以做到无视他的威压,再者,他的力量实在太过高深莫测,在未知根知底的情况下,他确实不敢和他硬碰硬。
这便是他对于治愈毒素始终心有余顾的根本原因:毒素治愈也意味着他大部分的力量都要失去,届时若是沈灼槐趁虚而入带走顾临渊,他又该如何应对?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那一道红色的热源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他什么都做不了。至少如今有毒素的加持,他还可以震慑到他,不至于让他光明正大地抢人。
母亲……
他咬碎牙关也想不明白,既然最初选择他作为魔王去接受所有的恶意和苦难,又为何要在他身上设下这样的毒,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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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茶提着油灯,火苗点亮了洞府内壁设下的火把,映亮了整片狭小的空间。
沈灼槐紧随其后,弯腰打量了洞壁一番,又伸手从一侧的流水中沾取几滴,凑到鼻间轻嗅几下,“能够逼孟溪东对盟友动手脚,还是兄长厉害。”
“白辛仁单方面认定的一根绳上的蚂蚱罢了,”沈初茶摇摇头,随脚踢开一块断肢,“孟溪东知道自己当年被算计之后,可没把他当成自己的盟友。”
“这片地方的雪水已经被污染,无法再使用,卫鞘的使者不日便会从最近的大城出发赶到这里收拾残局,目前宗门内的一切事务都还是由你把控吧?”沈灼槐瞥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自然。白清延如今意志消沉,正是我们打压他和苏姣的机会…”“不,”沈灼槐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不应当借此拉拢他吗?哪怕他不去缚铩那一方,只要少了一个可以使用的、称手的工具,事情多少都会有些难办。”
“愿闻其详。”沈初茶寻了张当初白辛仁用的白玉桌,撩开袍子便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是在自己的府邸。
沈灼槐没有坐在他的对面,他始终站立着、打量着整个洞府,若有所思,“白清延从小就被白辛仁花了大价钱培养,他对魔族的恨也是入骨的,苏姣亦然,他们没理由站在缚铩那一方,自然可以为我们所用。缚铩解决叛军不代表他能够解决严冬带给整个魔域的灾难,我们可以借此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联合皇帝的军队一同进攻魔域。”
“要知道这次应邀出席剿魔仪式的可都是道修界赫赫有名的人物,缚铩这一次可是下了狠手,相比这些座山吃空的所谓高人,那群魔族精锐可不是吃素的,”沈初茶撑着头,不太赞同他的观点,“没了他们这些垫背的,缚铩威慑如此之大,还有谁能领军伐魔?”
沈灼槐大笑起来,阴柔的笑声在整个洞府内回荡:“兄长还是不够果断,要知道来的不过是上层那些废物,中下阶层不知道滞留了多少被他们垄断资源而迟迟得不到提升的道修,我们不妨利用缚铩解决内乱的时间好好笼络一番,届时再由你亲自率军,白清延苏姣副手,我偏不信这泱泱数千万人拿不下魔族那几百万军。”
沈初茶揣摩片刻,思绪又回归到胞弟曾经开出的价码上:“你可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笼络人心的事情交给我来做,你便专心破译蛇母遗物上的信息,那里一定记载着成神的关键。”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烧毁了手札,没有让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胞弟发现这个世界的奥秘。那时仲灏放跑他的行为他始终谈不上赞同,但也不能说后悔,毕竟能拖住白辛仁等人是一回事,但现在他也确确实实多了一个需要提防的敌人,归来的沈灼槐绝非等闲,他不仅感受不到血亲的气息,甚至会对他下意识地产生敌意,他早就不是他的胞弟了,他是一个陌生人。
“我怎么会忘记这回事呢?你可是我的兄长,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只希望你成神之后能够多担待担待人间的胞弟了。”沈灼槐不动声色地取走一滴雪水润在掌心里,一面转身对沈初茶笑道。
他的话恭维到位,沈初茶却觉得恶心。没有人不会拥有欲望,而当沈灼槐第一次听到他说想要成神时,竟然没有露出常人那般的惊讶,他就察觉到事情并不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为什么不想成神?这是他不能理解的,其后必定存在端倪,而就目前来看,沈灼槐可以说得上毫无破绽。
“胞弟不想和我一起在天上享受神仙日子吗?”他故作随口一问。
沈灼槐只是笑。那笑容并不算好看,如果不是因为他站在火光未触及到的阴影里,沈初茶也许能够看出其中的恐惧和敬畏。
“当人就够了,我和神还差得远呢。”他半开玩笑地说。
沈初茶心底暗笑几声,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作者嘚吧嘚:已经在思考结尾的问题叻,因为原本打算把结尾写在另一本书里的,也就是接下来那一本以“林沧海”等人为主角的短篇集,不过这样的话,感觉看这本书的读者会不会不太过瘾呀?
0223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念神魔
“皇上的使者估计此刻已经在快马加鞭赶往这里的路上了,无论目前宗主是谁,都要得到他的首肯才能真正上任,你可有万全的把握?”见他一言不发,沈灼槐心知他对自己实乃半信半疑,干脆转移了话题。
“道修使者本就是一份能捞不少油水的工作,你真当他是什么清廉的官吗?”沈初茶嗤笑几声,斜眸过去,沈灼槐也跟着露出些许笑意,“等到使者来,这片地方也要被封锁了,翌日,白辛仁利用女子阴水融合主峰雪水、辅以禁术驻颜的秘密便会公之于众,他哪怕再活过来也洗不干净了。”
洗不干净又如何?沈灼槐轻轻摇头,“若我是白辛仁,再活一遭,势必毁天灭地,拉着所有人为我的死垫背。”
“他不会的,”沈初茶不以为然,他为这个老头做了那么久的龌龊事,可以说是除了他自己以外对他最了解的人,“他那么希望有朝一日能成神,而成神需要救世,如果他要毁天灭地,可就实现不了自己的夙愿了。”
沈灼槐缓缓点头,“原来如此…”他此前便对白辛仁此人保持着距离,他的脾性也不过是知道个模棱两可,如今沈初茶能直接相告便是最好,至于成不成神救不救世,可不在他需要考虑的范畴内,“对了,当初放走我的那位恩人,你还未曾告诉我他的名字呢。”
他不是傀,也是傀,如果那时落难,有人向他伸出手,他一定会用尽一生去报答。哪怕如今他的主要目的是带着顾临渊去他的新世界,他也可以对那个人施以恩惠。问句不过是一个引子,他知道仲灏和沈初茶联系密切,他在告知他名字的同时必然会同他透露一些信息。
沈初茶稍抬一侧眉梢,“你还记得这件事?啊,那个人是我的师父,名叫仲灏,可惜他已经死了。”
他在撒谎。沈灼槐不动声色地压了压眉,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他一路尾随蔚卿看到的那个男人,也确实和一具死尸相差无几了。只不过恩情他还是要报的,沈初茶下手极狠,居然没有念及过往恩情留出一线生机,可惜他面对的是他沈灼槐,利用更高的禁术以毒攻毒,至少可以让他继续活下去。
“我倒是很好奇,”他朝自己的兄长露出微笑,“你对白辛仁至少还能听得出几分虚伪的尊敬,而对他倒是毫无保留,他做了什么让你这样厌恶?”
沈初茶抚掌而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没对我做什么,相反,他对我很好、非常好,整个千华宗没有比他更负责的师父,甚至说,放眼我这一路的经历以来,没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他话锋一转,眸光暗淡下来,“只可惜他的所有好都是建立在愧疚的基础上,这可真让我恶心。”
“你也许不记得了,我的胞弟,孟溪东教会了你很多东西,但也让你轻而易举地遗忘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沈灼槐怎么会不记得?他怎么可能忘却呢?蛇母在他们兄弟的心脏上放下一片黑鳞,虽然确实压制住了力量矛盾带来的痛苦,但也成为了掣肘青鳞君的最佳砝码,只要她想,便可以引爆黑鳞,让青鳞这么久的努力功亏一篑。虽然他也厌恶着将他生下来的父亲,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蛇母的仇恨,那种任人摆布的痛苦自他觉醒起便不该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可事到如今,他仍会为了心脏上那片和血肉连接在一起黑鳞而感到烦躁不安,甚至痛苦。
他们成为蛇母的筹码后,不日便被千华宗的人掳走,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在了那些道修的胯下,起初便是孟溪东在照看他们。那时他还是一个腼腆羞涩的道修弟子,对他们兄弟也还算友善,甚至等到蛇母来谈判后,他对他们的态度更是爱屋及乌般的亲和,可等到蛇母一死,谈判未能结束,一切都变了。
是一个黑衣人冒雨潜入孟溪东的禁地,因为分不清两人一模一样的长相,又迫于孟溪东即将发现他的行径,便随手带了一个人离开。
那个人就是沈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