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1 / 1)

中年男子颤声道。

楚天温和一笑,道,“小孩子在长身体,饿坏了身体可不好,莫要和我客气,几碗面钱,在下还是付得起的。”

中年男子闻言,骤然起身,作势就欲跪倒在地,这个憨厚的男子思虑许久,却也只能想到以此表心中谢意。

可楚天又怎会让其跪下,一挥手,已让中年男子无力屈膝。

“不必多礼,快吃吧,一会面凉了。”

中年男子盯着楚天,楚天之举,于他看来已如仙人,凡人自是无力抵抗之。

中年男子低头,恐让楚天二人望见眸中之泪。

十余息之后,楚天轻声问道,“兄台贵姓?是否是本地人士,若不是,从何处来,又欲往何处去,为何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中年男子抬头,长长叹了一口气,眸中之色复杂,叹道,“小的姓刘名二,乃厢县之人,至于为何来此,要去何地,却是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楚天一笑,道,“说来话长,那就慢慢说,时间还长。”

刘二默然片刻,方道,“非是小的不愿说,而是恐两位恩人知晓之后,惹祸上身……”

楚天眸子微微一眯,道,“兄台莫要担忧,在下走南闯北,也识得一些人,或许可以相助一二也说不准,兄台但说无妨。”

葛涛也笑道,“尽管给东家说便是,若是怕事之人,方才便不会出手相助矣。”

刘二闻言,叹道,“两位恩人既已如此说,小的已不好再隐瞒……”

顿了顿,刘二徐徐道,“不瞒两位恩人,小的之所以会从厢县至凤来,乃是为告状而来……”

“告状?”要状告何人?怎的不在厢县告,要跋山涉水,到这凤来?”

楚天疑惑道。

刘二叹了口气,道,“小的要告的,便是厢县衙门,厢县衙门又怎会受理……”

“厢县衙门?”

楚天满面惊色,面色恍然。

刘二点头道,“正是要告厢县衙门,县令冯正炘以及诸位官员……两位公子可知漕户否?”

“沿河之岸,有百姓替朝廷衙门修补漕渠破损之处,疏通运河河道,在浅滩,逆水行舟之时,在两岸辅以纤绳,将船只拖行,因此,漕户亦名纤户,莫非刘兄即为纤户?”

楚天问道。

刘二道,“小的正是南凤渠沿岸之漕户,恩公知否?”

楚天点点头,道,“南凤渠开凿距今已有三百年,南通江南,北至山南西道。”

楚天本不知南凤渠,如今之所以会知,乃因在凤来待了几日,故曾听闻客栈中南来北往之人提起过,道这南凤渠这几年来怪事不断,已有上百艘官船沉没,百万石官盐不知所踪。朝廷亦曾数次派官员下来查察此事,却都无疾而终,引为怪事,已有不少人道南凤渠有鬼怪作祟。

刘二叹道,“恩公博学,竟连这个都知道……如此,恩公当知,似小的这等漕户,皆是靠着朝廷发下的护漕饷银为生,这护漕饷银每年由朝廷拨至郡中,再由郡中分发诸县,由县衙分发给漕户……可是,南凤渠沿岸之漕户,已有三年未曾领到过一分护漕饷银了……”

“什么……”

楚天惊道,难以想象竟会有此事发生。

刘二接着道“朝廷拨下护漕饷银,可并未发到诸多纤户手中,皆是进了厢县一众官员之腰包……也因此,南凤渠也已有三年未曾修整,如今的南凤渠,早已淤泥暗礁纵横,行船已是危险至极。可知此事者,却是少之又少,或许只有小的等漕户以及一众官员知晓了……”

楚天眸中掠过戾气,冷冷道,“在下曾听闻,这三年来,已有百余艘官船在南凤渠出事,百万石官盐沉于河底。为此,朝廷曾派下官员查察此事。莫非,这查察的官员,竟不知此事?”

第152章 怒

“什么……查察覆船之事,竟不至事发之地,这是何道理……”

楚天冷声道,目光与葛涛交接,已是杀机四溢。百万石官盐,关乎多少人的生家性命,可下察之官员,竟如此草率,实在该杀。

葛涛心神一颤,楚天眸中杀机之盛,让这个七境之武夫亦十分不安。

楚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杀意压下,道,“如此说来,是因护漕饷银为厢县衙门所扣,而厢县隶属凤来郡,故兄台来此,以求一个公道?”

刘二惨然一笑,道,“公道……哪里有什么公道……朝廷派下之官员,本为查察运盐官船船覆人亡之缘由,可这些官员并未到厢县,亦未到南凤渠,小的听说,倒是曾有官员到过天阳县,因南凤渠中有一段隶属天阳。官员并未查渠,亦未问话,可终究是要向朝廷禀告此事,不然定然交不了差。于是,这些官员竟将此事推到南凤渠沿岸的漕户身上,道是运盐之船之所以会船覆人亡盐无,乃因沿岸漕户为贼,谋划之下,劫运盐之官船。因此,南凤渠沿岸诸多漕户足有上千人,皆为官府抓入大牢,严刑拷打,有不少漕户禁不住折磨,只得将莫须有的罪名顶上……恩公你看,小的曾经已被抓入大牢,这,便是在牢中留下之伤……”

说罢,刘二将衣袍掀起,只见其身上疤痕密密麻麻,有刀斧之伤,亦有烧伤烫伤。

楚天眉头已皱成一个川字,怒气涌入心海,实在难以想象诸多的漕户于牢狱之中受了何种折磨。

“该死……”

楚天一拍桌案,冷冷道。

又闻刘二道,“能从牢狱中走出之人少之又少,南凤渠沿岸本有两三千户人家,可如今,却已不足百户……小的之所以会在凤来,却非是到凤来郡状告厢县之人,因在下知道,扣护漕饷银,抓沿岸漕户,这凤来郡之官员亦参与其中。否则一个小小的县令,又怎会如此胆大包天?且不说厢县,那天阳县令萧非仁,即为郡守萧非闵亲弟,而天阳入狱的漕户却是要比厢县多上许多……”

顿了顿,刘二又道,“小的知晓诸多漕户之冤,在这凤来绝不可能洗清,亦绝不可能将那些狗官绳之于法。故一众漕户商议,决议入长安,告御状,若是皇帝都不管此事,那小的也只能认命……”

楚天皱眉道,“原来如此,欲从厢县北上,直抵长安,那不知兄台是何时从厢县出发,又是何时到的凤来?”

刘二苦笑,道,“小的一月之前即已抵达凤来,欲由凤来北上长安,可惜……”

刘二低头不语,紧捏拳头,眸中尽是绝望之色。

“爹爹,我们要回去了,再不回去,他们又要打爹爹了……”

倏地,一旁七八岁的孩童低声道。

刘二一惊,一瞥天色,连忙起身,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道,“今日多谢两位恩公……若不然,这一夜,还不知该如何度过……今生小的恐已无法报恩,来生定为恩公牵马执蹬……愿两位恩公此生平平安安,小的得回去了,就此拜别,今日小的所言之事,还望两位恩公勿要与他人道,不然恐会惹祸上身……这群人,太过可怕……”

楚天眸中尽是不解之色,刘二言自己之所以到凤来,乃为从凤来北上入京,又道其已至凤来一月,为何还不北上,反而流落街头,连一个馒头都吃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