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酥，淅淅沥沥，这场雨是说不出的柔和，它朦朦胧胧，随风入夜，润物无声，笼罩在寂静的夜里，滴滴答答的轻轻抚摸着窗棂。

一方天地里，全部充斥雨水带着泥土的芬芳，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规划着今年要点什么瓜果，种什么庄稼。

“你爱吃长豆，多栽些。”

“青瓜爽口，空口吃也挺脆生解渴。”

“雨势大了些。”江禾冬扭扭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仍是卧在林嘉山怀里。

“听着是比刚才猛。”林嘉山枕着自己的胳膊。

江禾冬有些担忧，“姑母家的麦穗没在外头晾着吧？”

林嘉山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夫郎的头发，夫郎喜洁，发丝柔顺，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皂荚香，“没有，原本是打算搁院子里蒸蒸水汽，第二天好晾着，姑夫说怕下雨，就拾掇进屋里了。”

江禾冬点点头，他甚至可以想见，垂柳马上会沐雨抽出鹅黄嫩芽，氤氲在雨幕里，好似笼了一层薄薄的烟雾，地里的毛毛菜会在一夜之间破土而出，舒展着腰肢，为人家的餐桌增添野趣。

春来莺飞，麻雀挥舞着翅膀叽叽喳喳。

和风细雨滋养着以天为食的代代农人，温柔抚摸着凛冬的伤疤，向大地轻轻诉说春日的到来。

54 第 54 章

这地是施过底肥，又翻整了两三遍的，土地异常松软，拿铁锹轻轻一划拉，就可以分成一垄垄整齐的沟。

长豆和青瓜是早就点下去的，经过昨夜那场春雨，意料之中的，从地里探出头来，冒出了小嫩芽，好奇地观望这方天地，两枚叶片在风中摇曳起舞，感受阳光雨露，怡然自得。

又过了几日，嫩芽不断生长，终于长成了幼苗，青瓜苗的叶片从一开始的嫩芽型渐渐长成了对生的奇特形状，边缘还有小锯齿。

上面带着绒毛，也有些像小刺，只不过江禾冬摸着这小刺并不尖锐，反而还是柔软的。茎柄的绒毛就更糙硬些。

北瓜好成活，随便扔一粒籽，也不必怎么费心照应，便能蔓延着伏在地上结一大片，晒成北瓜干，萝卜干

不管是长豆还是青瓜，它们须细的卷必得攀附着什么才能往上长，江禾冬今日出门，就是为了寻些直溜的长枝，好叫他们攀缘。

风里带着春天特有的和煦味道，江禾冬拉着吱呦呦的板车，微风拂动，鬓发飞舞，他觉得一身轻快，忍不住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一直到他们这时节才刚刚换下了厚重的棉袄，换上轻便一些的长衣。

老话说春捂秋冻，刚入春的时候，凛冽退去，但内里还是带着冷意的，就一直没换冬衣。

江禾冬没找多大一会儿，因为他自家的地里有几棵老杨树，把细碎的旁枝折掉，剩下的部分还是挺直溜的。

正当他拉着车往回走时，看见不远处一个娃娃正蹲在地上哭，像一只悲伤的小蘑菇。

待他走近了，他才发现还是熟人，江禾冬弯下腰，“小谷子。”

小娃娃听见有人喊他，抬起头来，江禾冬看见眼睛里积着两汪泪，伸手揩了揩，“嗯？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可怜见儿的。”

江禾冬环视一圈，四周并没人，“你阿爷阿奶呢？”小谷子可怜兮兮的，还说不清楚，词不成句。

“呜哇，哥哥…回家”小谷子指指自己家的方向，又开始哭。

江禾冬顿时明了，不会说话但倒是挺会挑重点，一把抱起小谷子，摸摸脑袋，拍拍屁股，或者是抚抚肩背，终于哄的人消停了些，就放在板车上调转方向。“乖乖坐好，我带你回家喽。”

…

“给我站住！还敢跑！你这小兔崽子就知道玩儿，弟弟丢了也不看着点！我还当他在屋里睡觉呢，等着你阿爹阿娘回来屁股开花吧！”兰大娘气极，抄起笤帚追着大虎子满院子跑。

大虎子害怕阿奶的笤帚炒肉，跑得一刻也不敢停，祖孙俩围着家里的磨盘绕圈。

江禾冬没拦着，村子里说不准就来个人牙子，这样落单的娃娃，一迷晕就带走了，谁家的孩子不是心头肉，这天下之大，再找谈何容易。

况且就算没有人牙子，那个地方也是靠近清源河的，河水虽不深，可这膝盖高的小人儿掉进去可怎么好。

“气死我了，这小崽子把谷子领出去，自己倒是偷摸回来了，我老了收拾不动他，且看他老子回来的！”兰大娘追得累了，把笤帚朝大虎子扔过去。

大虎子敏捷，一偏头就躲过去了。

小谷子窝在兰大娘怀里抽抽噎噎，俩人不住地哄。

这时候，大虎子一步一挪地蹭过来，一边走一边提防着兰大娘，“对不起，谷子，我再也不丢下你自己玩儿了。”

小谷子也有小脾气，甩过头不搭理他大哥，大虎子蔫蔫的，心里也是愧疚。他不停地晃悠着弟弟的小手，没哄多大一会儿，两个人就冰释前嫌，一堆儿玩树叶儿去了。

“哼，他少不了挨揍，不打不长记性！”兰大娘还是气愤。

随即又说到，“冬哥儿，今日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把他领回来，我们一家子得一顿好找。”

江禾冬笑笑，回答道，“大娘跟我客气什么，这不都是应该的吗，小谷子平安比什么都强。”

两人又扯了一会儿，兰大娘问道，“你阿娘什么时候回来，几个月没见了我还怪想她，这一片儿清净，人也少，我一个人真是寡落得慌。”

这时候二孙子嗖嗖跑过来“奶奶，给我叠蚂蚱！”他手里拿了一枚杨树叶，满脸期待。

别的孩子小耳朵一动听见了，一窝蜂的一哄而上，“奶奶我也要我也要！”

“奶奶先给我折！”

最后迈着步子晃悠过来的是小谷子，他原本正找蚂蚁洞呢，不太清楚要干嘛，但还是和哥哥姐姐们一个样，拣了片叶子像模像样地举着凑到兰大娘身边。

“别着急，一个一个来，都有份儿都有份儿！”

孩子多就这样，别人有的自己也得有，不患寡而患不均，少一个都得缠着奶奶哭。

兰大娘被围在一群孙男娣女中间，依然是笑呵呵的。

江禾冬叫谷子把树叶给自己，接茬道，“得了吧大娘，这一天天照顾一群小的都忙不过来，还嫌寡落，我看嘛，还是孩子看的太少喽，赶明儿让雯哥儿把他家娃娃也送过来，看看我们大娘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会七十二般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