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1 / 1)

“然后喻将军来了。”年轻人握紧了身前的桌子,瞪着眼睛。

周围没有声音,驿站里的其他的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了过去,鸦雀无声地听着。

天水城的这消息还没传到京城来,在座的人都是头一回听说这事情。

“喻将军把那些人都杀了。”年轻人吐了口浊气,手松了开来,无力地垂在身侧,额头上都是冷汗。

“这怎么可能!”中年人惊叫,很快的,驿站里都是惊叫声。那两个护卫对着年轻人怒目而视,显然是将他当成了骗子。

“真的,都杀了,不杀不行。”年轻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天水城里面的其他人都跑掉了,跑得慢了,就被他们捉去扔河里,说是祭给水龙王。不跪在那儿祭拜水龙王的天水城自己人也被他们投了进去,有些怕死的就跟着跪在那儿烧纸钱。他们还守着城门,看到人就冲过来捉人。我我就被他们给捉了,幸好喻将军来了”年轻人是死里逃生来了京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的恐惧之心稍减。

说起来这也要得益于他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他是上营村人,在他们不远处的黄坡村就糟了难,死了一半,疯了一半,只剩下一位阿泽婆婆神志清楚,给官府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可那事情的经过听起来匪夷所思。衙门的人觉得阿泽婆婆也疯了,将阿泽婆婆和黄坡村的疯子们一起关起来,但当晚阿泽婆婆就消失了,没人知道她怎么逃走的,又去了哪里。这事情就成了悬案。

不光是黄坡村,他在家乡还听说了利州府商家酒铺的事情。利州府据说大白天的出现了一只僵尸,还是个女的,就是商家酒铺刚刚难产死掉的少夫人,而那位少夫人起尸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商家,灭了商家满门,只有她相公和她的婆婆酒娘子活了下来,但没两天,她相公喝酒醉死了,酒娘子也吐了口血,死掉了。

宣城、肃城、利州府、黄坡村、天水城这些地方连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线。

年轻人打了个冷颤。

再往下,是哪一个?

年轻人忽然心中咯噔一下,远远眺望着京城的方向。

“宣城、肃城、天水城京城!”

年轻人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出了口,可很快他就发现这声音不是自己的,内容也不对。扭过头,他看到了那个书生一脸兴奋地对两个护卫问道:“我们能在京城等大仙吗?”他纤细白净的手指在桌面划了一道蜿蜒曲折的线条,在线条的末端,也是最上端敲了敲手指。

护卫看了眼年轻人,“要比大仙迟一些时日。”这年轻人比大仙迟一步,而他显然没有从天水城走水路若是他从京南运河走,应该在京城西郊的码头下船,这边的官道通向南城门,而且距离南城门还有两天的路程。对于寻常百姓来说,陆路总比水路慢,这人又明显没钱骑马或坐车,多半是靠两条腿一路走来的。

“也未必。”另一个护卫说道,“大仙一路上可能有耽搁。”他用了“耽搁”这个词,但事实上,张大仙每次耽搁,都要闹出点儿大事儿来,至少他们听说的两次都是死了不少人。

两个护卫一块儿沉默,书生则是失望地对着那个点敲了敲手指。

“应该差不了多少时间。”年轻人低声说道,“我被喻将军给救了,将军心善,让喻家报信的随从带我一块儿北上。他们前两天要赶路,这才放我下马,让我独自上京城的。”

喻家的随从和马,多带了年轻人一个累赘,速度可能和那两个换马的和尚差不离。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同时点头,“若真是如此,我们倒有可能和大仙前后脚进京。”

书生的眼睛亮了起来。

护卫关心的问题显然已经不在这儿了,问道:“不知道喻家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加快了速度?”

“不知道。”年轻人摇头。

“难道是老侯爷?”两护卫交头接耳,有点忧心忡忡。

一直沉默的中年人对着桌上那不存在的线条两眼发直,半晌才出口,一出口就将话题拉回到了先前:“你是说,那位张大仙是这么走的,而且她要来京城?”

“是啊。”书生也是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又敲了敲手指,“她要来京城呢。”

“这条路线有什么奇怪?”护卫警惕地问道。

“从宣城走水路,都是走这条路线的吧?”另一人补充道。

“但她中间走了利州府。”中年人也在自己的桌上画线,一路往上,一个大拐弯之后再插入斜上方,然后弯弯绕绕,到了起始点的东北方。

大拐弯自然是因为去了利州府,后头的弯弯绕绕是因为京南运河可不是直线。

“你倒是熟知地理。”护卫扬起了浓黑的双眉。

中年人笑了笑,脸上又是那种得意的表情,“那是自然。我是京城人嘛!”

“京城人还学这个?”护卫的眉毛又落了下来,眼神中是明显的怀疑。

“呃这倒不是”中年人尴尬地摇摇头,然后又对着桌面琢磨起来,“我是给人当幕僚的,看到过地图。好像也看到过这条路线。”中年人将那不存在的线又描了一遍。

“地图?”两个护卫对视一眼。

地图在大胤朝是个稀罕物件,只有官家才有,达官显贵多了去了,家中收有地图,还画出了路线的,多半是武将,用途就只可能是军用!

两个护卫看向那中年人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军用地图和路线随便透露出来,这就是在泄露军机!

“哎,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中年人察觉到了这一点,慌忙摆手,“我伺候的主家不是武将,看的也不是军用的地图。你们想啊,咱们这开朝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在江南一带打过仗?”

两个护卫接受了这个解释。

中年人却是目光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两人,又看了看那个书生。这两个护卫这么敏感,显然是军旅出生的人,可他们保护着的这位小少爷明显是个弱质书生,不像是习武之人。武将的子嗣未必会当武将,但在年幼时都会习武打底子,不说手下工夫如何,至少身板壮实,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想不出这是大胤朝哪位武将的家眷,中年人作罢,又思索起那条线路来。

“咱们这开朝这么多年”中年热忽然间想起了自己方才随口说的一句话,突然间神采奕奕。

“你想起来了?”护卫问道。

中年人重新描摹了一遍那条路线,和方才的那两次有所区别,而且不再止于京城,又在京城的西北方转了个圈,两点之间却是断了,是中年人抬手后,在那块区域画圈。之后,中年人手指回到了起点,边划拉边说道:“宣城,肃城,利州府,黄坡村,天水城,京城,漠北!”

其他人都惊奇起来。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则是惊恐。

“这到底是什么路线?”护卫问道。

中年人的手指在漠北那儿画了几个圈,“是一副老地图上的标记,将那些标记连起来才有这样一条路线。那张地图糊了一半,漠北那里一团墨迹,不知道写了什么。”

“老地图?”两个护卫低头沉思。

“我主家一开始觉得这是藏宝图。”中年人一脸迷惑,“但藏宝图应该只有一个地方吧?那些图上可是有好多地方”

“那些图?好多地方?”护卫抓住了这两个关键词。

“对,好几张,好多标记,而且有的标记上另有标记。”中年人补充了一句,“主家招了不少人来揣测地图的用途,还派人去那些标记的地方寻找,结果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