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楚耘笑了笑,拍下一张照片,很快下山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又去了一些小时候常去的地方,公园、广场、某家小店,其中的大部分都已经改建,基本很难看出从前的模样了。

还有姥姥家和他从前的家,都已经拆迁,一处变成了商场,一处夷平成了公路。

他花了差不多一周时间,基本走遍了这座城市,一直到再也没什么可看的的了,又买票去了大连。

赵楚耘对这座城市也没什么特别认知,唯一记得的是,大连有一个很有名的游乐园。

他上小学的时候,这座游乐园刚刚开业,在全省都算是大新闻,开园第一年,大舅和二舅两家就带着三个孩子去了,独独把赵楚耘一人留在了家里。

当时秦美云还在外地打工,他们说,想玩,等你妈带你去吧。

想当然的,他们最终也没有去成。

赵楚耘想起这些,莫名带上了点赌气的成分,进门就给自己买了个去迪士尼都没买过的发箍戴上。

不过他对那些刺激项目并不在行,在过山车上吓得眼都不敢睁,可还是一个一个的都坐了,从早到晚地玩了一整天。

从游乐园出来,他再次改道北上,去看林千夕提过的长白山。

这个季节的长白山积雪消融,上山的一路上都是葱郁的景象,他运气很好,顺利看到了天池。

由于这里的环境实在过于舒适,赵楚耘还在山上的酒店住了几天,每天无所事事地泡温泉、爬山、看着天放空。

这样悠闲的日子对他而言,可以说是人生的第一遭。

他不是没有度过假,他到赵家的第一年夏天就是在夏威夷过的,可那一点也不轻松,头等舱座椅让他坐立难安,和其他人的相处让他畏惧,他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句话做差一点事。

即使后来和赵楚月熟悉起来,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可他还是不轻松。

赵楚耘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似乎一直活在一种紧绷的状态下,总是在努力应付着身边的一切。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过,没有生存压力,没有工作,没有同事,也没有赵楚月。

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远离这一切让他的心情变得无比愉悦起来,连带着前段时间压抑的一切负面情绪,也都统统抛诸脑后了。

整整大半个月的时间,赵楚耘漫无目的,他想到哪走到哪,去了很多从前想去的地方。

而赵楚月依旧在坚持地给他打电话。

他把她的号码设置了屏蔽,她就换了很多号打过来,赵楚耘看到是陌生号码,一概拒接。

赵楚耘并不是生气,正相反,他已经决定原谅她了。

他不想再去追究那些无法改变的事了,这段时间的独处让他的心越发平静,也想通了很多。

赵楚月毁了他的工作是事实,她做事自我为中心不考虑他人感受,傲慢又任性,掌控欲更是强得要命,实在是一个有点可怕的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出发点终究是好的。

从小到大的经历造就了她这样的性格,让她搞错了人与人之间应有的相处方式,但这并不是她的错。

赵楚月是一个坏人吗?这个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第一次牵起自己的手,最孤立无援的年纪,是她接纳了自己,让他有了继续面对生活的勇气。

秦光耀的事她本可以什么都不做,和她有什么关系,像她这样敏感的职业本就该离这些事远远的,可她还是去了,即使方法不对,但依旧悄悄为他摆平了一切。

赵楚月从不说爱,可这么多年,她所做过的一切,都无不是在隐晦地表达着她的感情。

而且他自己,赵楚耘深吸一口气,想,他根本也是无法忍受失去她的生活的。

赵楚月说过去几个月他们在一起不是很开心吗,他当时没有答话,可回头想想,确实是这样的。

那不只是开心,甚至是幸福,每天从早到晚都能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触碰到她的体温,这种感觉简直幸福的可怕。

这段从亲情出发的感情早已发生变质,赵楚耘一直不愿面对自己的心,可又对这一切心知肚明。

世界上没有正常兄妹会这样的。

她这样完美的一个人,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容貌,有多少人发自肺腑地爱她,但她这些年从没有谈过恋爱,除了那些虚假的绯闻、炒作,她甚至没展现过对任何人有兴趣。

赵楚耘以前从笑她像个不开窍的小孩,可答案其实早已不言自明。

他们两个人,在这条错位的禁忌之路上已经走出太远太远了。

赵楚耘努力地想要看透自己的心,他想要自由,想要自己的事业,可闭上眼睛,他最想要的其实只有赵楚月。

他真的爱她爱到了这种程度,愿意忽略她的一切缺点,将她做过的所有错事一笔勾销。

夜晚的长白山是如此宁静,夜色如松烟墨一般染过十六峰脊线,赵楚耘抬头,满目星河之间是一轮澄澈的月,在夜空中,与他静静地对视着。

赵楚耘打开手机,把赵楚月的号码解除屏蔽,拨了过去。

铃声只响了一秒就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接电话的人更是激动,赵楚月几乎是喊的,大声叫他:“哥!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赵楚耘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去东北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啊!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你知不知道这半个月我”

他打断她:“我不告诉你,你不也知道了吗。”

“我、我不是担心你嘛,”赵楚月一下子被拆穿,自知理亏,声音有点弱了下去,“而且你还拉黑我……”

“我没拉黑你,我就是把你屏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