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件事最终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赵楚耘很难形容自己听到这整件事的心情,感觉仿佛听了部短篇小说,或者电影,总之不像是现实生活里会发生的事。

这个故事里的“女人”是谁?他简直不用想,都猜得到。

可这个赵楚月和他过去十几年认识的那个听起来相去甚远,她更暴戾、恶毒,也更可怕。

这真的是她做出来的事吗?还是夸大其辞的讲述,结合起泄密的事,赵楚耘越来越有种自己从未认识过真正的她的感觉。

“骨折用不了多少钱,小叔一家拿着那一百万,一开始还不敢动,后来过了段时间再没事发生,也就放松下来了。光耀的腿养好以后还是有点跛,他就更不务正业了,天天和家里要钱出去挥霍,说、说那钱是他拿腿换来的……”

秦子怡面色凝重,继续说:“再后来嘛,他越来越不像话,还沾上了赌,小叔不给他钱,他就借,有网贷,还有从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那借的,利滚利还不上被找到家里,最后小叔家底全掏干净了,房子也卖了,才把窟窿给堵上。”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最近四五年吧,小叔一家搬到这里也有两年多了。”

赵楚耘垂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秦光耀找他要钱时,他确实恨过,他恨他的勒索,恨他不肯放过自己,可就算再恨,总不至于到打断手脚,害得对方倾家荡产的程度。

他那时发愁,被赵楚月看出心情不好,追问之下大致说了几句,赵楚月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他以为她不在意,没想到竟然是……

“刚出事的时候,小叔和我爸妈讨论过那人是谁,因为我们……实在不了解表哥你的情况,光耀也不说,所以他们就猜,那可能是你新的家人,或者是…你的恋人,是你派来出气的。”

“她……不是我让她来的,”赵楚耘无奈地说:“这件事我不知情,如果我那时知道,一定会拦住她的。”

秦子怡的表情很复杂,她轻轻摩挲着咖啡杯的把手,似乎在思索这句话的真伪。

不过很快,她也放弃了思考,温和地重新笑了起来。

“算啦,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光耀那小子一直都不像话,今天这一切,也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了。”

“现在我和我弟弟都在沈阳上学,明年我研究生就要毕业了,毕业后我打算留在那里,把我爸妈也接过去,那时的事把他们也吓了个不轻,所以我想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以后就不回来了。”

赵楚耘点头,“很好啊,沈阳是大城市,发展前景肯定比这里要好的。”

秦子怡又说:“表哥,其实我挺为你高兴的。”

赵楚耘一怔,不解地看向她。

“就是,你有了新的名字,更好的新生活,你还有这么爱你,愿意为你出头的人,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幸福,我真的很高兴。”

她说的很真诚,可这些话落在赵楚耘耳朵里,却激起了巨大的漩涡。

他很幸福吗?

赵楚耘似乎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件事,他想要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一直在追求,却没有过一个明确的答案。

最后他只能讷讷地说:“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弟弟小时候不懂事,也跟着干了不少混蛋事,你没有追究,是我应该谢你。”

秦子怡把桌上的手机收进包里,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所以别再回来了,表哥,”她最后笑着说:“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吧,去好好过你新的人生吧。”

第0060章 他已经决定原谅她了

秦子怡走了。

他们没有交换号码,赵楚耘没提,她也没提,两人就这么默契地告别,各自融入夜色之中。

赵楚耘一个人在街上慢慢走着,岁月周而复始,十年,二十年,好像都没什么分别。

他没有再试图去拜访大舅家,在知道赵楚月所做的一切之后,他骤然意识到自己在他们眼里或许是个相当危险的存在。

时间已经推着他们走上了渐行渐远的路,不再见面对彼此都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赵楚耘取了十万块钱的现金,送到了二舅家门口。

他敲了门就躲到楼上去了,从楼梯缝里看二舅妈开门,困惑地张望之后把袋子拿进了屋里。

他很难说这一整件事究竟谁对谁错,秦光耀勒索在先,赵楚月下手太重,可她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秦光耀断腿也事出有因。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才有了这些事端。

十万块钱不多不少,或许改变不了二舅家的现状,但总能帮上一点忙。

离开的时候,赵楚耘一步一步走在街上,眼前的老旧建筑逐渐远去,他没有回头,感受着过往的一切就这样终于被抛在了身后。

他回不去了,也永远没必要回去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站在大街上突发奇想,买了张去了附近景区的车票。

这个景区算是当地数一数二的景点了,他小时候去过一次,和秦美云一起去的,应该是十三岁时候的春天。

那时候她的体力已经很差了,而赵楚耘正是一生中精力最旺盛的阶段,他们从没有一起爬过山,那年春天,秦美云看出他的隐藏的失落,带着他来了这里。

这座傍海的山其实并不难爬,可秦美云走不动,她一直挥手,和赵楚耘说你去吧,去吧,不要管我,可赵楚耘不肯。

他们最终也没有见到人们口中山海一体的美景。

赵楚耘今天来得很巧,正赶上了退潮,从裸露的石滩上直接走到了山下。

记忆里陡峭的山路在脚下变得平坦,永远走不完的步道也没多久就到了尽头,他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登了顶,终于看到了迟来了十五年的景色。

然而那就只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海,和生长着杂草的岩石山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