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祝青柃问。
“没了。你有事?”
祝青柃站定,请求道:“能不能带我去见见大禅师?这次离开,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他了。”
“当然。”
段寻麟很轻易就答应,他搂住祝青柃的肩,手没入祝青柃黑发中,弯腰亲了一口,提醒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用我教吧,嗯?”
虽然不信教,但要在蓝毗那立足,最好不要跟僧人有矛盾冲突。
祝青柃点了头,段寻麟也不再拖延,立即带着祝青柃驱车就往寺庙去。
见到两年前被自己送走的人又出现在蓝毗那,大禅师心中不安,问祝青柃发生了什么事,祝青柃看着一如既往慈眉善目的大禅师,眼底泛起泪花,千言万语难以诉说,只能言简意赅,说他被阿佩汉半路拦下,囚禁了两年,是段寻麟把他救出来的,今天要送他回家。
在一旁的段寻麟并没有听祝青柃跟大禅师说什么,少年僧在跟他讲祝青柃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听得心惊胆战,总是因为过于惊骇,没听清少年僧上半句在讲什么,他一直重复问,少年僧也不厌其烦地回答他,等祝青柃走来找少年僧,他就呆在原地,看祝青柃清瘦身躯弯下去,想他如何躲避子弹,又是怎么跳入湄莱河,用那两条并不有力的臂膀奋力逃生。
他的姐姐呢?
是因为姐姐没逃掉,所以留长发纪念姐姐吗?
他们就站在祝青柃和僧人们种下的鸡蛋花树旁,一阵风起,祝青柃那意义非凡的长发拂过段寻麟的脸庞,段寻麟抬手要去摸,头发没摸到,一朵鸡蛋花被他顺手摘下,大禅师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您是善人,福缘深厚,所求皆所愿。”
段寻麟双手合十谢过,大禅师又将手放到祝青柃头顶,又道,“过往云烟终消散,今日之后重获新生,望你顺利回家。”
祝青柃谢过大禅师,跟他们告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去过寺庙之后段寻麟就变得一言不发,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以为段寻麟要反悔时,段寻麟已经带他进了机场,过了安检,检了票,坐到了头等舱里。
“你……你怎么了?”
祝青柃终于放了心,开口问。
段寻麟展开手心,看着那朵被他捏得褶皱的黄白鸡蛋花,他抬手搂过祝青柃,将那朵鸡蛋花别到祝青柃耳边,轻吻过他眉心的痣,久久地,深切地望着他,说:“鸡蛋花在佛教中寓意轮回和新生,送给你。柃柃,要平安顺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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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祝青柃猜到大概是少年僧跟他说了说什么,可他又有什么立场跟自己说这些话?
如果没有他和阿佩汉,他早就顺利回了国,哪里会这么一波三折,非要求死来换生。
他不答话,偏过头看向窗外,只留下夹在他耳边蔫头耷脑的鸡蛋花面向段寻麟。
“在生我的气?”
段寻麟揽住祝青柃的腰,靠到他肩头上,缓声道,“谁让你骗我?我跟你说的话都是真话,你的嘴里却全是假话,祝青柃,这也是你自找的。”
“……”
祝青柃被噎住,静了几秒,自嘲道,“对,是我自讨苦吃,你们这样的大人物偶尔施舍一点善意,我就得感激涕零,那么,我的苦难究竟是谁造成的?谁在继续延续的?不要再说什么好听的话了,真的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他们都各执一词,谁也不认为自己有错。段寻麟气急,想要把人扳回来面对自己,这时空姐过来提醒他回到自己座位上去,系好安全带,飞机要起飞了。
他起身坐到隔壁,支着手臂死盯着祝青柃,盯得祝青柃如坐针毡,他转头看了一眼段寻麟,只见段寻麟脸色黑沉,阴晴不定的眸子里尽是寒意,看起来像要把他扑倒撕碎。
他其实很害怕段寻麟,尤其是在床上的,完全兽化、精力充沛的段寻麟。那么一次,就让他生不如死,他不敢想以后无穷无尽的日子,无数个任人宰割的黑夜。想到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身上的酸痛此刻也寻着苗头往外弥漫,他不知道是疼还是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段寻麟轻呵一声,不再看祝青柃,闭起眼睛打起了瞌睡。
祝青柃如释重负,歪头看向另一边,看着窗外轻柔洁白的云彩,他漂泊不安的心被托举住,满心满眼都在期待看到祖国的景象。
近乡情怯,段寻麟在飞机落地前最后二十分钟,心脏在胸膛里闷闷跳动,他闭着眼,却仍能清晰地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故土气息,过往的记忆被越来越响的心跳声掩盖,他也分不清究竟是心跳声还是飞机落地发出的轰鸣声,震得他整个人都在响,脑袋里嗡嗡的,听不清空姐一张一合的嘴巴在说什么。
祝青柃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恍惚地下了飞机,出了机场,看向灯火通明的长街尽头,耳边全是亲切的汉语,祝青柃先缓过神来,他离开的时间比起段寻麟来说短很多,他低声呢喃:“真的回来了,真的离开蓝毗那了……”
“饿吗?”
“我们逛逛吧。”
两人不约而同说话,视线对上,祝青柃还记着飞机上段寻麟那威胁意味满满的邪恶凝视,他很快错开,回答段寻麟的话,“走吧。”
快十二点了,机场附近的夜市还热闹非凡。这里也是属于热带,民族建筑和文化跟蓝毗那很像,要不是处处都是中文,摊贩嘴里的方言来自四面八方,祝青柃还以为在做梦。
两人长得过于引人瞩目,边上吃烧烤喝酒划拳输了的人喝完罚酒,盯着人看得忘了神,一杯接一杯,目送两人走远。
边上的小摊贩们也是极力吆喝,想把人揽进自己店里。人太拥挤,段寻麟怕祝青柃逃跑,死死捏着祝青柃的手腕,想要去找人少的地吃东西,祝青柃却想去人声鼎沸的烧烤店吃烧烤。
段寻麟拿他没办法,牵着他进店,避让着行人,带祝青柃找到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殷勤地递来菜单,段寻麟直接递给祝青柃,让他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心情一好,祝青柃也胃口大开,点完了菜,又让店员送来了啤酒。
五花肉排骨鸡脚筋什么的往上一放,香味滋滋往外冒,祝青柃撬开一瓶啤酒递给段寻麟,问:“喝点?”
段寻麟还记着祝青柃上次把他灌醉是为了逃跑,这次是要故技重施?他警觉地盯着祝青柃,直接拒绝:“不喝。”
出乎意料的,祝青柃没再劝他,而是自己喝了起来。
即使如此,他也不会喝一口酒。段寻麟猜不到祝青柃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他只带了小部分保镖过来,混在乘客里应该没被祝青柃察觉。他明天就得派人去查祝青柃的底细,他离开太久了,对这片土地完全是陌生的,加上回来得太突然,什么都还来不及做,得赶快了。
跟段寻麟斗智斗勇这么久,祝青柃的敏锐度也提高了不少,他早注意跟着他们下了飞机,此刻混在人群里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人。他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他从未放弃过逃跑。
此刻站在令人心安的大地上,他早忘了自己嘴里那些敷衍段寻麟的承诺,幅员辽阔的土地哪里都有他的容身之处,躲避段寻麟比在蓝毗那容易一万倍,他不要做段寻麟的禁脔,被关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