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雨察觉到几分不对劲,转身一看,抓着两锭金子的小手立刻背到后面。

不对呀,这都是她自己的钱,有什么好心虚的,她还剩下好多给孔嘉,够讲义气了,“你来做什么?”

表面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卷财奔逃被丈夫抓包的样子。

实际上她心里紧张得犹如擂鼓,脚步一直往爹爹身后挪,孔覆一脸淡然,看着儿子,“我要带雨儿走。”

孔嘉缓步进来,走到桌边停步,手拿起烛台,轻轻扬了扬,目光先是看向整箱书稿,然后移到孔覆脸上,神情桀骜,“不知这箱手稿和我的妻子,哪个对父亲更重要些。”故意咬重“我的妻子”四个字。

第0092章 第92章 比翼鸳鸯去不归

相比孔嘉极具攻击力的眼神,孔覆目光依旧平和冲淡,道:“雨儿是活生生的人,并非物件,轮不到你我推来让去,争去夺回,更轮不到我挑三拣四做什么可笑选择。”

孔嘉耻笑不已,说得冠冕堂皇,不过还是难以抉择罢了,正要继续嘲讽逼迫,孔覆接下来的动作令他大为震撼。

只见孔覆轻而易举自孔嘉手中夺过烛台,手轻挥扬,烛台被抛掷到书箱上,火舌一遇易燃的纸页,疯狂吞噬,瞬间燃起熊熊烈焰。

他动作风轻云淡,行云流水,仿佛焚烧掉的不是他一生心血,而仅是寻常废纸残页。

“爹爹!手稿,手稿!”时雨急忙要去救火,那是他二十年心血所系,岂可这般毁于一旦,孔覆将她拉入怀中,盯着逐渐化作飞灰的心血,眼中隐有遗憾,却轻声安慰道:“手稿焚了,再写便是,正好爹爹有些许新感悟。”

而你,丢掉就再也找不回了。

孔覆用行动回答孔嘉,时雨是弥足珍贵的人,不是死气沉沉随人支配命运的物件,而即便要在时雨和任何一个人或物中做选择,他也会毫不犹豫选择时雨。

孔嘉向来坚毅的双目中竟似含上一层热泪,燃烧的熊熊烈火倒映在他眼底,水火交融,闪动炯光,他带着哭腔颤抖质问孔覆。

“在你心底,她当真就这般重要么?父亲。”

“从小你就不疼我,只疼她,不亲近我,只亲近她,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说到此处他停下冷笑一声,“也是,谁会奸淫自己的亲生骨肉?你这样给我做父亲,对得起我,对得起我九泉之下的母亲吗?!你冷血自私,残忍至极!伤害你最亲最近的人从来不眨眼睛,从来不手软,你看看,你身边的人,哪个不痛苦?哪有没有因你备受折磨!祖父因你焦头烂额,操心不已,祖母为你肝肠寸断,双目失明,而你呢?你抛下双亲二十年不闻不问!羔羊尚且跪乳以报父母恩德,你呢?你禽兽不如!”

时雨拦在孔覆面前,不让孔嘉骂他,“你有什么资格说爹爹?爹爹不疼你,会供你念书供你吃穿?你有什么好抱怨的?你的吃穿花用哪样不是顶好的?哪样不是靠爹爹?你扪心自问,是爹爹不亲近你吗?到底是谁,年年逢年过节只是草草回家看一眼,自己亲爹不管不顾,一句问候都无,反而跑去有权有势,能左右你前程的官员、老师家中大献殷勤,鞍前马后极力奉承?爹爹人生追求与国公所要求不同,受不得祖父霸道逼迫才离家二十年,期间信件礼品不断,侍奉祖父祖母也极尽耐心恭顺,总比你这放下碗就骂娘的好儿子要孝顺吧?”

“住口!”孔嘉暴怒,抬手就要打时雨,孔覆将时雨护在身后,稳稳拦住他的手,孔嘉手臂再三向下,就是落不下去。

“那你呢?!你这淫妇!也来与我争锋辩驳?抢夺儿媳,羞辱亲子,如今又来装什么好父亲?”

时雨在孔覆身后探出个小脑袋,踮着脚尖跳起来骂孔嘉:“还不是都怪你这害人精!要不是你三番两次半路冒出来坏我好事,我早就和爹爹在一起了,谁稀罕和你成亲了,害人精!害人精!!!”有爹爹护着,小时雨气焰十分嚣张,被孔嘉的话气到顾不上对他愧疚,拽着爹爹的衣袖大声骂骂咧咧。

早在她第二次夜闯爹爹房间的时候,爹爹就动情妥协了,若不是孔嘉来敲爹爹的房门说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打扰他们,她都和爹爹成亲八百遍了,才不会像今天这样多周折。

孔嘉暴跳如雷,正要憋着劲儿骂回去,拉着他打人手臂的孔覆手一甩,孔嘉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孔覆看着他道:“我的确是个失职的父亲,有愧于你,不配为人父,从此刻起,你我父子恩断义绝,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只是有夺妻之恨的仇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爹爹!”时雨拉紧他的袖子紧张喊道。

孔嘉拳头紧紧攥起,眼中迸出无尽怒火,“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对你下不了手,明知道我不可能对你下手。”

“抱歉,让你有我这样一个父亲。”

但是我已经无法回头,也不愿回头,但愿此生不复相见。

孔覆朝孔嘉洒出一把药粉,孔嘉在一片粉尘之中昏迷倒地,孔覆抱起已断绝关系的儿子放到床上,今生不该有缘、又父子缘薄的绝恩父子以特殊方式最后一次拥抱。

留了一封陈情诀别信到春秋堂门口,孔覆再无挂碍,怀抱小宝贝暗中离开。

(正文完)

ps:正文就完结啦,之后还有个彩蛋和预计三个番外,慢慢再更新吧

第0093章 第93章 彩蛋 兰汤共浴1

已经入夜,城门落锁出不去,孔覆不带时雨找客栈投宿,反而带她往青龙坊而去,在夜色中,沿曲江慢行。

“我们要去哪里呀爹爹,万一孔嘉醒了,张扬出去,国公和我祖父派人来抓我们怎么办,我们还是赶快跑吧。”小时雨被他牵着小手慢慢走,见爹爹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忧心忡忡。

孔覆捏捏小宝贝的脸颊,笑道:“宝贝放心,爹爹带你去的地方,莫说国公和老谢大人派遣之人,就是二位老人家亲自出马,也不能造次。”

什么地方这么厉害?时雨心里虽然疑惑,但是相信爹爹的小宝贝还是乖乖跟着走,问道:“是下午你说要送我去的安全之地嘛爹爹?”

“是。”小丫头身体虚弱,步子慢慢吞吞,一副走不快的模样,孔覆干脆将人打横抱起,抱在怀中行路。

“我想自己走路。”时雨怕他累着,故意这样说,其实被抱在怀里美着呢。

“快宵禁了,我们得快点走。”他身形极高,时雨娇小,抱着她很轻松。

最后孔覆停在曲江畔一座庭院前面,时雨从外面看,这座院落雅致幽静,像什么人的别苑,疑惑看向爹爹。

“此处名叫微霄园,爹爹的老师住在这里。”孔覆为小宝贝解惑。

时雨恍然大悟,爹爹的老师就是曾做过国子监祭酒的唐太傅,两代帝师,当今的皇帝和先皇都是他教出来的。

先帝英年早逝,若非唐太傅与其他大人极力扶持小皇帝登基,齐王怕是在先帝刚死的时候就要篡位,不过时雨听说过他不怎么理政务和俗务,不然齐王也不会摄政多年,最后由小皇帝自己出手收拾了。

孔覆敲开门,带着时雨像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直奔亮着灯的书房。

书房坐着一人正在看书,双鬓斑白,沉肃冷淡,看着四十多岁,肩头栖着一只非常漂亮的小红鸟,只有三四寸的样子。

跟时雨想的不太一样,按说唐太傅快花甲之年了吧,怎么还这样年轻?看着比爹爹就大个五六岁。

“老师。”

“嗯。”

坐上那人抬头,寒潭般的双目轻轻扫过时雨,时雨不敢直视他,低头结结巴巴顺着爹爹的称呼喊,“师……师公。”

坏了,还没拐过来辈分,喊岔了,不会暴露什么吧。

时雨的亲生父亲谢承古板严肃,对她严苛冷漠,导致她非常惧怕瞧着凶巴巴的人,揪着爹爹的衣袖紧张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