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四周却安静下来。

谢归晚抬头的动作一顿,神识荡开,却能察觉到现在的城墙上已然空无一人。

唯有远处的青衫剑客静静地望着她。

真是......

谢归晚叹口?气,久不相逢,再见?时却似乎恍如隔世。无论?是殷行昼的身份还是明?珣酿造的这桩恶果,她们两人间近乎有无数可说,却也?因此而不知从何再说。

沈放舟亦心绪如乱麻,她望着谢归晚,竟不敢上前一步。

从母亲的身份论?,她甚至都要叫谢归晚一声?师尊......她不在乎这些,但是门主,会介意吗?

就算不会,可她要说什么?应该说什么?

此刻旧事明?了,可她究竟是死去的殷行昼转而再归,命轨依旧不是此世中人,如果现在贸然开口?,恐怕她仍会受到世界的驱逐。

唯有杀掉明?珣拿回命轨,她才能正大光明?地同门主说一声?喜欢。

可是......藏锋之境那夜她落在门主眼眸上的吻门主是否会清楚从前她给出的答案?

沈放舟咬着唇,竟在此刻变得畏手畏脚,不知要做什么。

也?就在此时,她听见?了微不可察的叹息声?。

一瞬间,沈放舟倏然抬头,寂寥白?衣远处孤坐,隐约有血色泛出的白?纱蒙住了往日沉静内敛的眼眸,天机门主静静地坐在那里,薄弱的身骨被裹在雪白?的衣衫中,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病弱。

她只能听见?谢归晚轻声?道:

“舟舟......”

“你要看看我的眼睛吗?”

喜欢木头

沈放舟小心地牵着谢归晚的衣角。

两人并肩而行却不说?话, 只是静静地、慢慢地走在魔宫之?中,另有一种?难得的安宁。

现在已经算得上是夜晚了。两界山的晚霞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漫散的穹空, 像是?浓墨重彩的油画忽地褪色, 只留星星点点的残痕。

无?论如何,白日的妖都之战也算收获了一个较为圆满的结果,明?珣尽管再度遁走, 人却深受重伤,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两界能暂时休息片刻。

所以一向不苟言笑的魔主纣寒也难得露出些许笑意,面对属下适时送来的庆宴请求时, 没有像往常一样?无?声地拒绝。

烟火在夜空中绽出微芒, 和着放肆的大笑声倏然在空中炸响。酒杯碰撞歌声乍起,烤肉与美?酒的香气就忽然从窗外翻进鼻腔。

至少今晚妖都平安。

视线从远处欢庆的人群中掠过,沈放舟唇角上翘, 莫名开心。

只是?明?珣不死终究不能心安, 所以无?论是?魔族还是?修士, 大概都要在这里度过很长一段时间。纣寒自然对远方来客的居所有恰到好处的安排, 但至于沈放舟与谢归晚......

对于前者, 这里即是?家;对于后者,扶鹤当年亦专门留过一间居所。

婉拒了师姐师妹们纵酒的邀请, 沈放舟转头?看了看谢门主, 入眼的依旧是?那角泛着血色的白绸。

藏锋之?境与天机魂阵的代价, 便是?门主这双不知何时能好的眼睛。

沈放舟心头?滑过痛楚,她牵着谢归晚的衣角所以走得很慢, 生怕担心门主会?摔倒,又或者是?为了迎合她而走得不舒服。

但也许是?关心则乱, 此时的沈放舟压根忘了门主如今的神识究竟强大到何种?地步,眼中唯有眼盲的心上人。

会?很痛么?

月光温柔所以月影也温柔,沈放舟的心弦颤了颤,终究是?第一个打破了这许久许久的寂静。

她仰头?专注地注视着谢归晚,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谁:

“还疼么?”

却答非所问。

谢归晚唇角含笑,像是?等她这一句已然多?时,不似沈放舟般沉重,她开口竟然轻快:

“原来舟舟你......并不是?哑巴?”

“啊……”

沈放舟怔住,那道?凝聚在门主眼纱上的目光已经占据了所有心神,所以乍然听见预料外的答案,反倒如没反应过来一样?。

可门主的话似乎对她就像灵丹妙药,沈放舟倏地就被这一句话从某些可能沉重的话题带到了一如剑阁桃树下的过去。熟稔随性的口吻大概就像是?一阵风,隐藏了千年的遗憾和真相就如尘埃般散去了。

沈放舟笑笑,她的肩膀松弛下来,于是?开口的抱怨都是?毫无?芥蒂的真心:“你又这样?捉弄我?......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还疼吗?”

“说?不疼也许是?在骗你,”两人重新在悠长深静的回廊中慢慢地向前,谢归晚唔了一声,“说?疼.....我?又担心你马上就要烧一锅苦药给我?喝了。”

沈放舟忍不住笑笑:“怎么说?起来像是?我?要害你一样??”

“你早.......”谢归晚毫不犹豫就要开口,可一想到什么,未尽之?言就化作了纯粹的叹息,像是?遗憾,也像是?若有若无?的抱怨。

谢归晚想罢了,有功夫怨眼前这根木头?,倒不如怨一怨自己糟糕的眼神。

“好了,不逗你了。我?的眼伤也没有很严重,今晚是?很值得庆祝的,不要谈不高?兴的事情,和我?说?说?过去罢。”

沈放舟抬到半空的手就忽地被这一句话打回去了。

她有点无?措,不知道?自己方才究竟是?想抓住什么,在还没有将那几个字说?出口之?前,沈放舟只觉像是?失礼和唐突,所以语气磕巴像掩盖:“过、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