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之枝在村屋听?到的那通电话里,名叫Fiona的“姐姐”,原来不是这两兄弟的姐妹,而?是申志杰请来照顾弟弟的菲佣。港城这边一般称呼她们为工人姐姐。

给二太当司机时?,申志杰就偷偷摸摸复刻了一把?她家大门的钥匙。

因为欠下高利贷,上个月的某天深夜,申志杰拿着这把?钥匙,悄悄潜入了二太的住所,打算偷些值钱的东西去卖。却无意间偷听?到二太和金宗诚的对话,洞悉了他?们的计划。

自此,一出黑吃黑的戏码,在他?脑海里酝酿而?生。

案发那天,申志杰开车尾随彪哥,瞅准机会,撞停了对方的车。趁彪哥没有防备地下车时?,他?袭击并杀害了对方,把?尸体装入红白蓝编织袋,带回村屋。天黑后,在村屋附近的树林里埋尸。

随即,申志杰又用彪哥的手机假装是对方,将?毫不知情?的康仔诱入树林杀害,并将?其尸体埋入同一个坑中。

申志杰见过葛月娴,知道对方很值钱,家里付得起高额赎金,却不知道尹之枝是何方神圣。

担心控制不住两个人质,他?权衡了一下,决定先弄死一个,只留着葛月娴来勒索就好了。

按申志杰的计划,他?会披着彪哥和康仔的马甲与?金家联系,搅浑这趟水,勒索赎金。

警察即便要查,也只会先查到彪哥和康仔,再摸查到金宗诚身?上去。等警察兜了一大圈,发现他?的存在时?,他?早已全身?而?退,带着巨额赎金和弟弟一起逃出境了。

……

如今,申志杰兄弟已被警方捉拿。彪哥和康仔都死了,死无对证。据说,金宗诚请了金牌律师,想完全撇清自己的关系。

好在,尹之枝的口供里提到,自己曾将?一根香烟偷藏在转运她的那辆汽车的后座底部。

警方在金宗诚一个情?妇家里搜到一份租车单据,顺蔓摸瓜,找到了那辆汽车。

这辆车虽已经过维修和清理,车厢内洁净如新,后备箱的垫子也换了。但?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警方还是在后排座椅底下一个狭缝里,找到了和尹之枝的口供相对应的证物。

这下,金宗诚没法跑了。

听?完全部案情?,尹之枝心有余悸,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感,是如此地清晰。

如果救援晚来一点,她现在……大概已经和那两个绑匪一样,被埋进同一个土坑里了吧。

好在,坏人已经被缉拿归案。她相信,法律会做出公正的判决。并且,葛月娴和金宗尧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一定会用尽能调动的能量,紧盯全程,不让任何罪人有机会翻案并逍遥法外。

……

饭后,葛月娴先行在保镖的护送下回了公司。餐厅中,只剩下周司羿和尹之枝二人对坐。

这是绑架案发生以?后,两人第一次与?对方独处。

周司羿望向玻璃窗外的维多利亚港,托着腮,提议道:“枝枝,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散个步吧。”

冬日晴空,阳光明媚。白天的维多利亚港,有着迥异于?黑夜的另一番美丽。货轮、渔船、客轮在湛蓝的波涛上穿梭。水面闪闪发亮,对岸建筑鳞次栉比,水中倒影模糊晃荡。风凉水冷,吹得两人的围巾和大衣不住翻飞。

长长的堤岸上,行人极少,保镖尽职尽责,远远地跟着他?们。

周司羿插着衣兜,活动了一下脖颈,感慨道:“我来了港城好多次,还是第一次在中午来看维港。”

尹之枝问:“白天和晚上有什么不同吗?”

“白天能见到海鸥,看。”

尹之枝望向他?的目光所指之处,见到一对海鸥掠过海面,偶尔一点水,再飞跃向高阔的天空。她出神了片刻。

“枝枝。”周司羿转过身?来,蜷曲的发丝从帽檐下漏出,拂过他?的颧骨:“我已经处理好了出国前的所有事情?,也买好机票了,起飞时?间在三?天后。”

尹之枝一怔。

周司羿微微弯膝,与?她视线平行,桃花眼凝视着她:“我给我们都买了机票,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寒风越发凛冽,吹得他?们的影子都东倒西歪的。

尹之枝插在衣兜里的双手慢慢捏成拳。垂眸半晌,她终于?抬起头:“对不起,司羿,我不能和你一起去C国生活。”

周司羿的下颌线微微绷紧了,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我考虑过了,我决定留下来,留在我哥……岳嘉绪的身?边。过几天,他?就会回B城调养身?体,那边有他?更惯用的医疗团队,我也会和他?一起回去。所以?,之前答应你要去看Joslyn的事儿?,我应该短期内也履行不了了。”说这话时?,尹之枝感到了深深的内疚。顿了顿,她又抬起头,恳切地说:“但?是,我给Joslyn挑了很多小狗衣服,你代我送给它好不好?以?后,等我有机会去C国了,我一定会去探望它的。”

她并未忘记,上次从C国回来之前,自己明明答应了要和周司羿去看Joslyn的墓,却爽了他?的约。

原本?以?为,回头就能补上这次约定。却没想到,这趟回来华国,他?们周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未履行的约定,也只能无限期推后了。

周司羿抿紧唇,沉默半晌,才笑了笑:“是吗?我想Joslyn会很开心的。”

尽管在笑,他?浓密长睫掩盖下的桃花眼,却黯淡得很明显。

其实,在她获救那天,看见她崩溃地哭成泪人、心神全被急症室内那个男人牵绊的模样。再看到这几天,她一直没离开过医院,他?就已经明白,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分量,是谁也比不过的,也预感到了她的答案。

只是仍不愿服输,还是要听?她亲口说出来。

周司羿慢慢站直身?,移开目光,迎风眺望维港对岸的风景。

今天是一月三?十?一日。

一转眼,一月份就过去了。

不知她是否还记得,如果没发生那么多波折,他?们的订婚宴,本?该在元旦那天举办。

如果能一早意识到这个笨蛋不是一个合该被他?利用的人,如果能一早交付出真心,如果能更早明白他?已拥有最宝贵的宝物,能好好地抓住她……那么,今天的他?们又会如何?再过几个月,她是不是就会成为法定意义上的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了?

可惜没如果。

元旦的钟声、雪白的婚纱、亲友的祝福……在这一刻,一一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