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顾谲当日被?山匪掳上山险些?与那山寨上的二当家成婚的事说了一说。
他说的这些?事王潮波早就探听?得清清楚楚,自是不为所动,“殿下的性子你我都知道?,陛下也知道?,她素来是敢爱敢恨,莫说是个山匪头子了,她倘若真看上了谁,对方就算是野人她也敢要。且不说事发之后?我便?已上书陛下交代?了个仔细,更请了罪,好在陛下宽宥,没有责备于我。”
他看了看谢无伤,“倒是你,你身为天水城的县令,公主殿下被?人掳上山了你都不知道?,年末考核,我看你这政绩也别想要了!”
谢无伤点头哈腰,忙说自己愚笨,又道?:“可大人,殿下如今像是打算旧事重提,下官实在是内心?惶恐,不知该当如何,还望大人指条明路。”
王潮波喝着茶没说话,心?里也在盘算此事。
当朝公主被?山匪掳上山这事,虽然陛下没有责怪他这个郡守,但他往后?想再?升一升估计是难了,索性他到了这岁数也不指望自己能做什么?大官,来年他便?上书陛下,致仕归乡,回去做个富家翁。
只是被?顾谲讹去的那十万两着实心?疼……
那顾谲,真不愧是厉帝的后?人,荒唐至极。
说要圈跑马场便?圈,说来要钱就要,一要还要了好几?年的钱,他给也不是,不给更不是,因为拿不出那么?多的银两来,最后?甚至被?逼得写了欠条,顾谲那立马就算上利息了,想起来就十分火大。
现下正好这谢无伤因顾谲的事求上他来了,若能在自己致仕之前得个剿匪之功,在陛下那露次脸,在顾谲那边也能硬气两分,至于被?讹的钱财,还怕没有来处吗?
想到自己的政绩和养老钱,王潮波接过话道?:“这有何难?既是问题出在了山匪那里,你去剿了不就完了吗?”
谢无伤自然是想过这一出的,但是以他的权力挑不起这事儿,且郡守府不点头他也调不出那么?多的兵,“剿匪自然是刻不容缓,百姓常受匪祸所扰,苦不堪言,下官早想跟大人禀报,只是下官才短思涩、力有不逮…”
原来这是要钱要粮来了。
王潮波心?中不喜,冷哼一声,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谢无伤见此立即跪地解释道?,“自然,下官知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只是匪祸一日不平,城中百姓便?一日不可安生……大人心?系百姓,掌管一方太平,下官愚笨,却也知道?要为大人解忧。”
这话便?是将王潮波架了起来了,不过也是暗里说了剿匪若是有功的话全部归到王潮波头上。
王潮波眯了眯眼睛,觉得谢无伤不愧是当年二甲十三?名的状元,竟还能身段这般。
只是他万万不可能为剿匪出钱出力,“哦?你预备如何?”
谢无伤道?:“青阳方向过来的山匪常年打劫官道?,多少来往的商贩都被?掳过货物?,剿匪一事,受益者最多的就是他们,而今预算不够,那自然…商人要出力。”
王潮波撩起眼皮,静静地看着谢无伤。
谢无伤:“在来拜访大人之前,我已约谈了城中几?大商行,他们一听?说大人您要出城剿匪,纷纷表示愿出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下手指,王潮波不为所动,只道?:“区区几?千两,够剿什么?匪?”
剿匪可不是一句话的事,那山寨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就是因为易守难攻,吃力不讨好。
现在忽然说去剿匪,没个三?五百兵力下不来,少说还要十天半个月。
这么?不划算的买卖王潮波可不会干。
但谢无伤精于此道?,看王潮波的反应便?估到了王潮波心?中心?银两数目,低声道?:“大人,是三?万两,现只要大人首肯,我明日便?在城中开?启募捐……既然是为民解困,那衙门有难处,百姓也当出力。”
谢无伤顿了顿,看了一眼王潮波面色,接着道?:“剿匪之后?,无论成败,大商行的钱如数奉还,乡绅与百姓的钱当日便?送至大人府上……”
这便?是巧立名目,增加税收了。
时机也选得刚刚好,前脚公主殿下才受过匪祸的困扰,为公主殿下排忧解难,此乃正事。
而县城衙门的库房吃紧,为平匪祸,城中百姓与官员上下一心?,团结一致。
官员提刀立马,百姓募捐银钱。
妙啊妙。
若是说法?上再?巧一点,届时他上书朝廷,那也不失在他致仕之前成为一桩政绩。
只是这事还是有些?风险,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在绕过公主府,自己擅自行动。
若是封地上是别的什么?王爷公主的,王潮波也不会有这种顾忌,可怕就怕他们封地上的那位公主听?说了这事之后?会犯浑,要么?为了个男人去保那山寨,坏了他们大计,要么?头一热,自己领兵去剿匪,危险万分不说,其他动作也难以施展。
两样都是棘手的事,稍不注意惹了那位公主的不快,届时倒霉的还是自己。
银子固然重要,可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生事端,便?对谢无伤道?:“此事不急,容老夫想想吧。”
……
送走谢无伤之后?,王潮波还没有坐下来休息一下,就听?管家来禀报说公主府的人过来了。
王潮波以为又是对方的什么?女使?管家之类的,心?有不耐,正欲让人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见了,结果下一刻,他便?听?见顾谲那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声在他书房门口?响起:“哟,王大人,生辰大喜啊。”
王潮波吓得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完全没有了方才见谢无伤的那般从?容自在,急忙弓着身体去请安道?:“下官王潮波,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顾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今日她穿着一身湛蓝色的袍子,里面是月白色的内衫,头上难得少见正儿八经地束了玉冠,衬得整个人既是风流从?容又潇洒自在,如盛开?的桃花般晃眼得让人不敢多看。
“千岁什么?千岁,就本殿下这个身体赶明儿死了估摸着还需要王大人帮我发丧,届时辛苦你忙前忙后?。”
“……”
顾谲这一番话下来直接打乱了王潮波见到顾谲时心?下准备好的说辞,尴尬地杵在那里不敢接话。
他为官几?十年,见过各种老狐狸,看过不少的聊斋,唯独就是没有见过像顾谲这般的疯子,人是个好模样,只是性子实在是古怪,旁人永远也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完全无法?预测她要干什么?,只能被?动地等着。
顾谲进了书房,直接坐到了他方才的主位上,然后?抬了抬下巴,对站在那里显得有些?不自在的王潮波道?:“怎么?站在哪里?来,坐下吧。”
王潮波叩首谢过顾谲的赐座。
刚坐好,顾谲就问他,“今日王大人生辰,不会怪本殿下贸然前来,扰了你的寿宴吧?”
王潮波垂目,脸上一副诚惶诚恐样,道?:“殿下哪里的话,殿下能来,下官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是鄙府上下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