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不巧,那孙子一日酒后放纵,狎了暗妓,醒后对方见他财帛外露,欲临时加价。

他不肯,对方便哭闹不止,二人争执之下暗妓竟被他失手掐死。

死了人,自然是要报官的。

谢无伤把?人抓过来一审才发现是郑阁老家的孙子,死的也不是暗妓,是良家女。

膝下孩子还不足岁,上面还有?六十岁的老娘。

老娘哭诉自己命苦,大?儿子与女婿乃是军中好友,又结为亲家,结果婚后第二年两人都死在了抗倭寇之战中,剩了她一个?老妪与孤女。

所?幸还有?一幼孙,三人相?依为命。

然而麻绳专挑细处断,她们所?住的祖宅一片被船商购买,要扩建码头,给的补偿钱根本不够安置几人便也罢了,里长还冒领了赔款,使得三人无家可归,只能到处讨要说法。

途中女儿又被那郑从新看上,欲纳入后院为妾。

女儿刚烈,誓死不从,郑从新利诱不成便威逼,扬言要她们在白郡呆不下去。

行也苦,亡也苦,苦命的人左右难,本以?为躲在角落里终日不见阳光便可了,结果还是被郑从新的人找到了。

辱了女儿,更掐死了女儿,还要给女儿泼上暗妓的脏水,老妪啼血:“大?人,大?人啊……我女儿怎么可能会是暗妓?她的丈夫,可是为了白郡城死的呀!……我老婆子这眼睛都已经快看不见了,孙儿还不到一岁,而今女儿也被人害了,往后我们还要怎么过啊?”

老妇所?言句句属实,使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谢无伤即刻查证,死者确为阵亡将士遗孀,并非暗妓,而里长也与郑从新勾结,收了赔款,代签了文书,以?此逼迫老妇一家。

铁证如山,死到临头了郑从新还放肆叫嚣自己本家乃是官至二品的郑阁老家,谢无伤一个?六品的官胆敢动他!?

二十七岁的谢无伤闻言淡然一笑,道:“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你哪怕就是皇子,本官今日也要砍了你的脑袋!”

言毕,郑从新的脑袋便落地生灰。

三十八岁的谢无伤佝偻着脊背,对着自己曾经的同级跪地贺寿不敢起:“下官谢无伤,见过王大?人,请大?人安,愿大?人五福奉寿,松龄岁??,鹤舞春秋”

低下头,将曾经炙热的额头重重地叩到冰冷的地砖上,沾上了灰。

第36章 第 36 章

“唉唉, 谢大人,谢大人。”王潮波终于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谢无伤的跟前,弯腰将人从?地上虚虚扶了起来,“你我是同僚, 我只是虚长了你几?岁, 旁的也没有什么?, 怎好让你对我行如此大礼呢?”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他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却怎么也藏不住。

要知道当年的谢无伤可是天子门生, 少年折桂, 刚上任就是六品的官, 去的又是那般富饶的地方,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背地里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妒忌。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要谢无伤按部就班,在白郡待上几?年,吏部考核一过, 灵帝定然会将其调回庆州,委以重用。

虽不至于一步入阁,但任个六部尚书应当是可以的。

而像王潮波这样寻常官员, 从?八品七品熬到六品少说便?是十年的光阴。

十年, 整整十年。

这可不是书中简简单单的一句“弹指一挥间”便?能轻描淡写概括的,这十年的日月是要他们如履薄冰地熬, 从?青年熬到中年,从?中年熬到暮年, 方才将将走到谢无伤起点。

只是一步错, 步步错。

曾经的官场新星一夕间坠入了泥潭,而曾经与他同一级别的王潮波如今已是四品的大官, 致仕在即,按照婺朝的规矩,致仕前官员的级别再?提一级,那便?是三?品了。

三?品,这是谢无伤此生再?也无法?够到的位置。

“王大人总是这般体恤下官,谢某即是下属又是晚辈,平日里未能常向大人请安述职已是多有不当,今日大人寿辰,下官总算能弥补一二,怎么?都是应该的,还望大人不要见怪谢某来迟。”谢无伤道?。

王潮波被?谢无伤谦卑的态度哄得心?下大悦,“你啊你,而今倒是有几?分成熟稳重了嘛。”

试问谁不想将曾经的天之骄子踩到脚下呢?

王潮波尤记得当年谢无伤奉旨前往白郡为官,路过通州,他正好是通州一不知名县城的县令,回京无望。知道?谢无伤是天子门前的大红人,便?特意在酒楼里摆了席面,想邀谢无伤吃个便?饭,结果帖子下了不下五回,谢无伤都没有做任何回应。

后?来他直接上门去拜访,一去才知谢无伤为了躲他这类专爱走旁门左道?的官员,直接乔装打扮,绕过他所在的县城,转道?去了别处。

那时可真是刚正不阿的好青天啊。

而今在官场上呆了十年,还不是变得和自己一样了,这官品,离自己还差得远呢。

要是换作自己有他当时的际遇,现在少说也是个二品京官,封疆大吏。

王潮波对谢无伤曾经的愚蠢刚直嗤之以鼻,而谢无伤如今做小伏低的姿态又让他心?里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连带着对谢无伤过去无礼的怨怼也少了几?分。

他和蔼可亲的如同一个慈祥的长辈,细细地关心?起谢无伤的生活琐事,嘱咐他年轻人不可熬夜,要多注意休息,“你还没有到不惑之年,怎么?两鬓都有了白发了呢?”

王潮波摇摇头,摸着自己的胡须温和道?:“你啊,要多养生,这样,我素来对养生颇有心?得,改日我让管家将我养生之术誊抄一份,送去你的府上。”

谢无伤立即起身谢过,盛赞王潮波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二人客套往来,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同僚之情。

只是王潮波毕竟是官场的老狐狸,知道?谢无伤跌过跟头,平日里最是谨小慎微,和他这个上司素来是能不往来就不往来,免得被?人说郡守与县令勾结。

结果今天却一改往日,大大方方前来拜寿不说,还一直赖着不走,他不愿与这人一直兜圈子,便?直接道?:“谢大人此番前来想来还有别的事吧?”

谢无伤迟疑了片刻,然后?点点头。

王潮波端起茶杯喝了口?蒙顶甘露,漫不经心?道?:“说说吧。”

于是谢无伤便?将那日顾谲去衙门殓房的事说了,又将自己的推测和盘托出,但王潮波这个老狐狸怎么?会顺了他的意,道?:“你衙门里审案判案结案都好,与我郡守府有什么?关系?”

言下之意便?是倘若那妇人的死真有隐情,也是谢无伤审案不利所导致的,他王潮波既不知情,更搭不上关系。

谢无伤在心?里骂了一句王潮波这个滚刀肉,但面上却还是讨好般笑着,“王大人所言极是,下官审案多年也必不会出纰漏,此番会因此小事惊动大人,属实还有隐情,下官也是担心?这无端之事扰了大人清幽……大人有所不知,此事似还与公主殿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