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殓挨了训，想找话聊，于是进门?的时候看见门?匾上?的字了后还好意思跟顾谲讲：“呐，我就是那个‘殓’，我爹说是人就都有一死，生?死看开?了，活得才能自在。”

说完有看顾谲没有反应，心下奇怪，走?过去一看，发现顾谲正停在屋子东南角的一处殓床边，床上?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怎么了？”沈殓一边问?一边伸手要去揭开?白布。

顾谲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是阿桂嫂。”

白布下躺着的女尸正是阿桂嫂。

沈殓正了神色，一把揭开?尸体上?的整块白布，将阿桂嫂的身子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确定了死者?真的是阿桂嫂之?她叹息了一声，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无力和戚戚之?情。

然后退后了两步，鞠了三躬。

她与阿桂嫂相处的时日不多?，也曾言语间有过几次摩擦，可那都是些小事，整体上?来看阿桂嫂是个好人，沈殓心中也十分感激对方那些时日在山寨上?对自己的照顾。

下山的时候太匆忙，总想着日后再报答，不曾想那日在状元坊一别竟会成永别。

鞠完躬后沈殓去了殓房的净手池洗了手，顾谲看到了，知?道她想偷偷验尸，就将门?口守着的梦夏叫了过来。

她记性很好，一口气便将当日沈殓在山上?验尸时所需要的东西全部报了出来，正打发梦夏去准备，却听见沈殓走?了过来，道：“不必了。”

顾谲疑问?的目光落在沈殓身上?，沈殓却没有看她，她一贯是阳光灿烂的，天塌下来都能笑嘻嘻的去面对，但此刻表情却一改往日的涎皮赖脸，变得严肃而?沉稳。

她侧着头看着阿桂嫂的尸首，解释道，“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都是唇微微发青，体硬，外表无伤痕，和山寨上?的二当家死法一样。

沈殓走?到了阿桂嫂的跟前?，蹲下身，用手拨开?阿桂嫂发顶的头发，用指腹去摸，果不其然在百会穴那里感觉到了轻微的凸起。

这种细微的触感若是换了别的仵作来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因为人的头骨原本就有细缝，被钉进去的异物倘若足够细小的话，恐怕只有破开?头颅才能发现。

好在沈殓的养父缝尸手艺匠是出了名的好，也曾悉心教导过她，故而?这种摸骨缝肉的事她七八岁就会了，现下在死人的头骨上?摸出异物来倒也不是很难的事。

只是…

“……有点深，用常规办法恐怕取不出来。”沈殓微微皱眉，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侧的顾谲道。

不将凶器取出来，她着实无法判断凶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荣庆百会穴里的东西也这么难取吗？”顾谲问?。

沈殓回忆了一下，摇头：“不，他?的要浅一些，而?且…似乎要粗一点。”

摸着的异物感更加明显，而?阿桂嫂的则细很多?，也更加隐蔽。

顾谲眼神幽暗不明，在殓房的烛光照耀下显得有几分可怖，“这么说，凶手的杀人手法精进了不少。”

沈殓对这个说法表示赞同，很有默契地与顾谲想到了一起，“而?且也更加熟练了。”

虽然外面到处传言阿桂嫂是被恶鬼索命了，死前?受过极大的惊吓，但经过沈殓的察看，她发现阿桂嫂面上?并无异样，甚至脸部肌肉还呈放松状。

这不是受到惊吓而?死时会有的状态。

换句话来说，她死得很突然，突然到甚至来不及害怕。

“有意思。”顾谲询问?沈殓，“你能在不破坏尸体的情况下将凶器取出来吗？”

沈殓摇头，评估道：“太小了，要么只能用刀划开?颅骨，要么就找个武艺好的高手来试试刺激一下旁边的四?神穴，看能不能逼出来。”

她知?道学武之?人会有专门?点穴的法子，虽然做不到武侠话说中说的那般将人定住，不过确实是可以通过一定的力度将异物挤压出来的。

“这好办。”顾谲听后直接将梦夏叫了过来，对沈殓道，“梦夏是我府上?武艺最好的一个，你告诉她怎么做，让她试试。”

虽然沈殓猜到过梦夏的身手不简单，却也没有想过她是这样的高手，更没想到这样身段单薄的年轻女子竟是梅仁府里武艺最好的那个。

一般护院家将不是都是男子吗？

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梅仁是女子，身边的好手自然还得是女子才方便。

再者?，她一直觉得梅仁家中可能不是一般的富有。

就她住的那常家小院，少说也要两三百两才买得下来，而?梅仁却随随便便丢给了她，让她居住，还有梅仁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精致名贵…这高低也是个城中阔富才是。

如?此，养个武艺高强的好手在府也不奇怪。

沈殓告诉了梦夏要刺激的四?神穴的位置，“……她的死亡时间没有超过十二个时辰，这会儿?的尸僵程度最甚，你点四?神穴时要比在活人身上?的力度更大一些，但是不要太大，切莫将凶器折断。”

她推测道，“能做到这么隐蔽，伤口这么细微的，估摸着应当是大夫治病用的银针之?类的东西，这种东西虽然韧性很好，不过在人体里的时间久了，加之?人死后血液凝固，若用力不对，很容易折在里面……”

梦夏听明白了，然后按照沈殓的要求反复点击刺激阿桂嫂的四?神穴，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到的事，在等待的期间沈殓问?顾谲，“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我怎么知?道？”顾谲道，“这凶手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与其你想这些，不如?先想想这案子后面的事。”

“后面什么事？”沈殓问?。

“衙门?里的案卷上?写了死因是暴毙而?亡，换句话来说，衙门?的人不会再往下查了。”

除非她们找到了凶器，非要翻这个案子。

想到了这里，顾谲忽然问?沈殓，“照你的说法，凶手杀人的手法越来越熟练，那么荣庆会是他?杀的第一人吗？”

沈殓不太肯定，“这我说不好，只是通过有一点或许可以推测荣庆应当不是他?杀的第一人……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我瞎说。”

顾谲很烦沈殓这话不敢说死的模样，唧唧歪歪的，“你在我跟前?还需要吞吞吐吐吗？”

沈殓什么德性她难道不知?道？

“……”沈殓也觉得是这么个理，便道，“如?果说阿桂嫂真是他?杀的第二个人，那么荣庆作为被他?杀害的第一个人，那手法也有些太熟练了点。因为百会穴这个穴位虽然很危险，但真要人命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我爹以前?跟我说，人体的很多?穴位都是如?此，浅浅的刺激一下能救命，但若是力道把握不对或者?是位置偏了一点，刺入了肌肉要害，就可能会引起偏瘫之?类的后遗症，但要想致命，非得既准又重，才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