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补养身体的,不过,更是为了助孕。

要个孩子,他们之间最亲密的联结。有了孩子,有他日夜陪着,守着,时间长了,她会忘掉薛临,他们将来,还有许多年光阴可相守。

王十六并没疑心,端起来一饮而尽。

裴恕有些意外,这药他尝过,苦得很,年轻女儿家大抵都是有些怕苦的,她却全然不曾犹豫。是不是从前,经常需要吃这么苦的药?

拿了清水给她漱口,又托着痰盂接她漱口的水,她垂着眼皮慢慢拢了拢头发,眼梢有点红,她一定,在想薛临,和吃药有关。

明明是两个人,却无时无刻不像是三个。该死的,薛临。裴恕低着声音:“从前经常吃药吗?”

王十六垂着眼皮:“有几年经常吃。”

整整吃了三四年药,病情稳定了许多,汤药便换成了应急用的丸药。直到永年城破,她所有的一切都被打碎,从那之后,她频频发作,自己也能感觉到,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她得抓紧找到薛临,天知道她还剩下多少时间可用。

裴恕拿起案上的蜜饯,去了核,喂到她嘴里:“是因为心疾?”

是糖渍脆梅,脆甜中微微一点酸。王十六点点头,记忆如同潮水,一波波涌来。

从前吃完药,薛临也总给她吃蜜饯压苦味,她爱吃脆口的,那些蜜饯大多都太软,后来薛临找到了脆梅。甜中微酸,脆爽适口。像她失去了的,曾经完美的生活。

额上一暖,裴恕吻了她一下,把她向怀里抱紧些:“等到了长安,请几个好大夫给你看看。”

自从知道她有这病根,他就一直想着好好给她医治,但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不知不觉,竟拖到了现在。裴恕有些自责,在她额上又吻一下:“我这就去安排。”

他放下她,推门出去安排,王十六默默看着脚踝上的锁链。

求医问药这种事,她早已经放弃了。这些年看过太多大夫,吃过太多药,结论无非都是一个,先天不足,最多还能再活十年。

这消息,薛临一直瞒着她,她之所以知道,也是偶然听见薛临与母亲说起此事,恳求母亲对她好点。

门开了,裴恕提着热水进来:“观潮,起床吧,收拾收拾早些赶路。”

他已经打发人先行回京,安排请医之事,等回到长安,当天就能给她看病。他们也得加快行程了,给她调养身体,成亲,快的话,明年这时候,他们的孩子,也许就出生了。

半个时辰后,王十六坐在回京的车里,摇摇晃晃,听着外面车马的声音。

起初知道自己命不长久,她痛苦不甘过,也怨恨过上天不公,后来时间久了,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命该如此,怨天尤人也没什么用,不如痛痛快快活一回,不给自己留遗憾。

唯一无法释怀的是,她死了,就再见不到薛临了。

到那时候,薛临会很难过吧?他会不会跟她一起死?阴曹地府里,他们还可以做一对鬼夫妻。

“观潮,”身子一轻,裴恕抱起她放在膝上,“在想什么?”

王十六趁势贴在他怀里,手指摩挲着,柔情蜜意之时,寻找着钥匙的位置。那条银链锁在她左脚上,虽然并不怎么影响行动,但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让她动弹不得。

她痛恨这种不能自主的感觉。“还有多久到长安?”

“再有五天左右。”裴恕低头吻她,拉住她不安分的手,放进衣襟。

知道她的意图,如今,他越来越容易看懂她了。她今天不欢喜,甚至有些哀伤,她在想薛临。

妒忌几乎要噬人,但他此时,什么都不想挑明。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她想诱惑他,拿到钥匙,他就接受她的诱惑。反正他的目的,是要她早些受孕。“等到了长安,我们立刻成亲。”

成亲吗?手指慢慢向内,触到他暖热的皮肤,王十六低垂眼皮。他防备太严,她又只有一个人,想逃,太难了。

她不能把所有赌注都押在路上,若真是拖到了长安,她一样得想办法逃。“我姨姨和我二弟那边,信捎到了吗?”

指尖在身前的凸起处轻轻一按,裴恕险些叫出声。野得很,谁敢如此撩拨他。偏是她什么花样都想得出,也敢试。“送、到了。”

话一出口,才发现声音颤得厉害,裴恕连忙清清嗓子,看见王十六眼皮一撩,一闪而过的揶揄。

她在笑他,她知道他何处敏感,撩拨完他,还要笑他把持不住。呼吸发着烫,裴恕低头吻住她小巧的耳朵,惩罚似的,吹着气,送进舌尖:“回信也收到了,你二弟过去为你送嫁。”

王十六手脚一下子软了。床帏间数次较量,他也很懂得她的弱点。报复似的,指尖在那里轻轻打圈,摩擦,他忽地张口,耳根上一点红,王十六向他唇上咬了一口:“成亲的时候,你总不会还要锁着我吧?”

会吧,直到他确定她不会再跑。裴恕不说话,她猜到了他的回答,生了不满,嗔怒着缩回手:“混账,我是你取乐的玩意儿吗?”

裴恕拉着她的手,再又放进去,按住。她怎么可能是?他自己,倒更像是她取乐的小玩意儿,她有兴致,或者有求于他,便来玩弄几下,没了兴致,要找薛临了,就弃之如敝履。偏他自己上瘾,割舍不下。

她生着气,怎么都不肯碰他,裴恕再忍不住,握她的月要转她过来,迫着她跨坐在他对面,舌尖一下一下,在她耳朵里亲吻打转:“观潮要是乖的话,我就给你开锁。”

混账。王十六无声骂一句。头脑有些混乱,他强拉着她,要她碰他,迷迷糊糊,也就随了他的愿。手指四下游走,怀兜是空的,袖袋也是空的,他的袍落下来,到处都没有她要找的钥匙。

他吃了她的好处,却不给她想要的东西。他这个人,狡猾得很。

一切都开始摇晃,也许是车子走得太快的缘故,让人晕眩,迷醉。王十六在最后的清醒里想到,要是她死了,裴恕会不会难过?他会不会,陪她去死?

不会吧。

“观潮。”裴恕低低唤着,在最后一刻,握紧细细的要身,抬起。

会更容易受孕,生个孩子吧,给他。他也许做不了她最爱的人,但他们也可以是俗世里一双情好的夫妻,她总有一天,会忘了薛临。

五天后。

车马赶在傍晚时分进了长安城,窗户开了一条缝,王十六靠在窗缝前,默默看着繁华热闹的街市。

这一路上,她没能找到逃走的机会,不过裴恕也不像之前那样严防死守了,至少现在,她可以开窗。

进了城,就是一个更大的囚笼,想逃出他的手心,比路上还难。最大的机会,看起来只剩下王存中进京这个变数上了。

“观潮,”裴恕低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大夫已经安排好了,到家就能给你诊脉。”

下意识地看她的腰身,细得很,胳膊圈住,还有许多富余。不像是有孕的样子,他还得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