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歪理被少年说得头头是道,殷晴被噎得无声,只在心里道,既无媒妁之言,又无三书六礼,这未婚妻怎么说来便来,再说…连她兄长都尚不知呢。
他可真是狂妄自大啊。
老翁清咳两声,道:“至于姑娘方才问的江南双姝,这金陵城临月湖畔,流水何迢迢,美人何窈窕?共有画舫花楼八百坊”
其间以江南南岸碧波庭的花辞姑娘,与江南北岸临江仙的苏颦姑娘,共称“江南双姝”,最为出名。
花辞乃是歌姬,因动人歌喉而被世人称为妙音娘子。传言花辞不仅擅曲,生得更是花容月貌,尤擅古筝。有道是唱不尽的儿女情长,弹不尽的江湖风光,纤指十三弦,细将情意传,花辞姑娘一曲余音绕梁,令人闻之痴醉。
而苏颦乃是临江仙的当家花魁,不仅国色天香,生来一张芙蓉美人面,更是弹得一手好琵琶,弦音袅袅,瑟瑟惹人怜,所谓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
“这两位都是千金难求一曲的名角,明日共聚临水畔,必是万人空巷,难得盛景。”
殷晴慢慢回神,连连点头道:“难怪这酒楼天下闻名,可真有讲究。”
燕归却睨她:“待会还有得你惊讶。”
殷晴尚不知他话中何意。
燕归笑而不言,眼扫过那鹤发老者,虽是苍苍白发,却下盘稳立,脚下蹬力,抬手如行云,轻轻一划桨,那船便行数丈之远。
不过一个撑船翁,便有深藏不露的内力,有意思。
小舟行过荷莲丛丛,如拨开云雾见天明,只听幽幽琵琶音传入耳畔,莲叶尽头别有洞天。
随着老翁一声:“临水畔至”
小舟全然驶出莲溪,殷晴抬头仰望,只见空濛水色之上,朱阁绮楼平地起,其间画宫仙阙,雕栏玉砌,朱 漆红木之上镌刻着名满江南的“临水畔”三字。
若道它是琼楼玉宇,尚只能谈其皮毛,此楼共分三座,以环形而建,其一层白纱迤逦,与水雾交融,遥遥一看,这“临水畔”恰似仙人掌中珠,莫说临水而踞,竟似登空而起。
犹如海之蜃楼,云烟飘渺,似真似幻,当真是瑶池阆苑,精妙无双,而今尚是白日,若夜来灯火飘扬,阁楼若隐若现间,想必更是仙宫画宇,盛景难当。
殷晴惊叹:“…我原以为洛家已是不凡,不想这金陵临水畔,更似瑶池仙宫。”
小舟停岸,燕归拉着殷晴一下船。
两人甫一下船,前方华堂帘幕飘香雾,一搦楚腰轻束素,有一袅袅美人款款来,声音清脆,笑脸相迎道:“两位客官是打尖听书,还是落脚歇息?”
“打尖。”燕归看是不看她,拉着殷晴掀帘入内。
湖畔雾冷笙箫,楼内风鸣佩环,几层阁楼形似洛家长生楼,皆以竹帘白幕相遮,瞧不清食客模样,只见那正中,一圆台方桌之上,一位说书先生,正摇着一把金楠木扇子,口沫横飞,说得精彩绝伦。
“说回六月六日琅琊洛家,正是那三年一回的武林大会,其新秀赛夺魁之人,不是此前大家纷纷猜测的名剑寒江雪之主洛欺霜,而是千载难见的平手之局,与她相衡之人,乃是天玑山庄秋照月,众人可知,她手中所持武器,竟是与清风剑齐名之霁月,此剑与洛仙子配剑寒江雪,同为十大名剑之列,亦是前盟主上官风佩剑。”
殷晴随着燕归上了二楼雅间,她自是知晓结果,便听得三心二意,只对着燕归道:“离武林大会过去一月有余,他们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
燕归却嗅出不寻常,道:“他想说的恐怕不是这个。”
殷晴:“那他想说什么?”
“吃饭还得来点开胃小菜,这些不过说给新客听罢了,我们听便是了。”燕归招来侍者,问:“想吃什么?”
殷晴一扫食谱,点了几个未曾听闻的新鲜菜式,在等上菜之余与燕归听着下方说书人将秋照月与洛欺霜那一战讲得绘声绘色,仿佛他亲眼所见般。
殷晴不免佩服,便是她当真见过,也未必能描述出十之一二,偏生这说书人,滔滔不绝,字字珠玑,听得殷晴似回到当日。
第0101章 (一百)败给你了(修)
殷晴坐于厢房内,听着说书人高谈阔论,素手挑起一方幕帘远眺,只见窗外近是盈盈秋水,远是淡淡春山。
在临水畔赏景,真是美极,难怪方才菜单子上的菜什,个个贵得令人瞠目结舌。
若不是燕归一脸“慌什么?随你点!”的豪气模样,她还真难安坐于此。
菜一一呈上时,只听说书人一敲醒木,道:“此战结束后几日,这洛家又出了数件事,其一,逍遥楼弟子惨死于洛家,其二,前朝龙脉残片重出江湖。”
食客一片哗然嘘声,燕归执箸的手一顿。
“龙脉残片是什么?”殷晴用筷子戳了戳白瓷盘中的鱼,她还未吃过这样造型别致,口味奇怪的鱼,瞧着乌漆抹黑,入口初是酸涩后是甘甜。
“传闻中的东西。”燕归自然听过:“没人能说得清是什么,或许连存在与否都无人知晓。”
听他这么说,殷晴更是好奇,止不住追问燕归。
燕归耐着性子,三言两语讲清所谓龙脉,正与被喻为天子剑的轩辕剑如出一辙,乃是皇室的象征,轩辕剑为十大名剑之首,传言道,能得轩辕剑者,必身负龙气,有帝王之相。
至于这龙脉,曾有位自称能窥天机者言:得龙脉得天下。
“无人知晓龙脉究竟为何,有人言为珍世宝藏,有人道是神兵利器,亦有人说是绝世武功。”燕归道:“我曾听说龙脉随着前朝覆灭不知所踪…”
少年抬眼看向殷晴,似笑非笑:“你说…它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一届的武林大会呢?”
殷晴目色纯真,无辜道:“你莫看我,我怎么知道?”
燕归摇头叹息,抬手敲敲她的脑袋:“猗猗,你啊,真是个小傻子。”
少年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给她,又放下筷子,悠悠叹息:“离了我可怎么办?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吧。”
“我才不傻。”殷晴气鼓鼓,冲他扮个鬼脸,小声嘀咕:“哼,我跟着你这个大坏蛋,比被卖了也差不了多少吧。”
“不傻才怪。”少年一手撑下巴,一手捏她脸,笑容懒洋洋:“你都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好,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是是,你是好人,你是大善人,那我就是观世音菩萨在世。”殷晴顺杆子接话。
“菩萨。”燕归若有所思,倏然弯唇一笑,指尖挑过她一缕发丝,缠于指尖,凑近她:“敢问观音在世,可否不渡众生,只渡我一人?”
少年眉眼含笑,分明是尊称敬语,从他口中说出,平白添了几分以下犯上的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