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墨拍了拍他的肩,四下环顾后道:“半年未来此,校场的变化倒是不小。”
说罢,二人一同前去办事的堂子,遗殇低声道:“宫宴行刺一事后御林军换了指挥使,是原本城防守备军的指挥使叶泰,瞧着倒是比曹洪圆滑,还找户部批了修整校场的军费。”
周之墨点头道:“宫宴一事后御林军上下进行了清洗,本王听闻如今父皇很是欣赏一人?”
“是,”遗殇答道,“此人名叫贺岁聿,十五岁入玮郡城防守备军,五年前调往御林军任从五品副千户,办过许多大案,可曹洪妒才,一直打压他。他直至宫宴救驾有功才彻底翻身,从北镇抚升任指挥同知,还兼管诏狱。”
“倒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原本本王在御林军时怎么没听过他的名?”周之墨吐出一口浊气。他那身朝服还没换下,衬得他眉眼间的痞气都少了几分。
遗殇继续回禀:“此人性子执拗,且行事低调不喜结党。可他能力着实出众,属下瞧着叶泰也颇有些惜才的意思。”
“家中可还有亲人?”周之墨问道。
“玮郡隶属翀南,我朝与南楚战事频发。经属下调查,他的父兄死在了翀南边境,家中已无一亲人。”遗殇道。
周之墨应了一声,二人入了大院,此时已经行至堂前了。
遗殇打帘,周之墨微微俯身而入。
堂内林林总总共有十几人,他一入堂内,众人的目光便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遗殇向堂中居于上首那人行礼后道:“叶大人,安王殿下到了。”
叶泰人还未走到周之墨身前,声音便到了:“御林军指挥使叶泰,参见安王殿下!”
身后众人将要拜,不想却被周之墨抬手制止了,只听他道:“诸位皆是本王的同僚,不必跪拜。”
说罢,又亲自将叶泰扶起。
众人谢过后,叶泰便遣退了他们。
二人一同坐下,叶泰召人沏了茶。
叶泰说了几句场面话,而后将早已备好的腰牌递上道:“这是殿下的腰牌,还请殿下好生保管。”
周之墨接了,叶泰又道:“如今殿下任指挥同知,与殿下同属同知的还有一人,此人名叫贺岁聿,可惜他今日还在校场练兵。”
“人嘛,”周之墨挂了腰牌,听不出话里的喜怒,“总有机会见。”
“是是是,”叶泰附和完,又呈上册子,“这是拨给殿下的人手,在垣北时跟着殿下出生入死的都在里面了。”
周之墨也接了,却并未掀开查看,“那就多谢叶大人了。今日是本王头天上任,晚些时候在鸿天阁设了酒席,还请叶大人赏脸啊。”
“不敢当、不敢当!”叶泰虚虚地笑了笑。
御林军的军务周之墨还算熟悉,叶泰也并未多言。周之墨与遗殇自大院出来后,直奔校场。
“殿下,贺大人在练兵,我们不如先拿着册子去点人。”遗殇提议道。
“不,我就是要找他。”周之墨身量高,加上官袍的衬托更显英挺。
“找他?”遗殇诧异地问,“找他做什么?”
“打一架。”周之墨一挑眉,吊儿郎当地回道。
“啊?”遗殇听得云里雾里,却又不敢忤逆,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后。
“笨!”周之墨啧了声,“能不能为咱们所用,总要试探试探啊!”
--
傍晚时分,云郡亭到了林懿行的小院。
温嘉言亲自来接,身后还跟了个打扮素净的姑娘。无乂打帘,云郡亭下了车并未问什么,随着两人进了门。
待到了堂中,那姑娘沏了茶,温嘉言介绍道:“小王爷,这是柔嘉,是我与兄长语 偃u速的小妹。”
“鄙人云郡亭,姑娘若是不嫌弃唤我名字便可。”云郡亭了然,眼前这位柔嘉,应当是三房的林七姑娘,可林懿行根本保不下她,那又是谁在暗中出的手呢?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柔嘉应了,而后又道:“小王爷和兄长先聊,柔嘉便退下了。”
温嘉言没有阻止,云郡亭也不好说什么。
“怀瑾兄呢?”待柔嘉出了门,云郡亭又问。
“他呀,”一提到林懿行,他的眼神有些飘忽,喝了口茶才道:“如今升任了大理寺寺丞,整天忙得见不到人。”
“原是如此。”云郡亭颔首道。
“小王爷今日可是有事来寻兄长?”温嘉言瞧着他道。
“并不是,”云郡亭放下手中的茶盏,那双含着水雾的眸子看向他,还是往日那般谦逊温和,“我此番前来是专程来谢你的,若是没有你,林家的案子不可能如此顺利了结。”
温嘉言笑了笑,“我没帮上什么,只不过是去找兄长时瞧着二房那位性子软,想着施以刑罚他定然替林政认罪。林政久在官场,结党营私的事想必不少。”
云郡亭呷了口茶,道:“嘉言,你同怀瑾兄一般熟读诗书为何不入仕?”
温嘉言垂下眸子,手指扣紧了茶盏,几番犹豫下却蓦地想清楚了这几日的惶惶然。
“王爷,我同兄长本就该背道而驰。”
“幼时我与他流落街头,苦苦挣扎于泥沼之中。他教我读书习字明事理,而我生性顽劣不思进取。
他是清廉正直之士,入仕是他一生所愿所想,他渴望的,是通过君王使天下海晏河清。可是西凉几代才出一个明君?这污糟的环境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不同,我厌恶朝堂之争,也同样不喜那些达官贵人鄙夷的嘴脸。世家不可能屹立不倒,卑贱之人就真的永远卑贱吗?”
他记起初春时春阳与白雪,二者相互矛盾不能长久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