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1 / 1)

云郡亭缓缓步入府内,目光温和地落在魏恙身上,轻声说道:“端毅侯,别来无恙。”

魏恙闻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拱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云郡亭上前几步,亲手扶起魏恙,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多礼。”

魏恙闻言,心中已猜到了几分,却仍故作不知:“不知太子殿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云郡亭闻言,轻声道:“你倒是耳聪目明。你我是兄弟我并与你遮掩,咱们还是寻处地方细聊罢。”

府门重新闭合,魏恙领着他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此处清幽雅致,与侯府其他地方的沉重压抑截然不同。

魏恙本想分宾主落座,云郡亭却摆手表示不拘这些,率先开口:“长明,我此番前来,乃是为岭西一事。”

魏恙闻言,眸光微闪,却仍不动声色地问道:“岭西局势危急,郡亭你有何打算?”

云郡亭轻叹一声,道:“如今北秦可用之将寥寥无几,我思来想去,觉得你最为合适。”

魏恙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虽有心为北秦效力,但如今侯府的情形,却让他顾虑重重。

云郡亭见状,继续道:“你放心,我此番前来,便是要与你商议此事。父皇已然下旨让你领兵出征,待你戴罪立功,再将兵权归还于你。但为顾及皇家颜面……”

“这些我懂,若能出府我定会去负荆请罪。”魏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却仍有些迟疑:“可……朝中大臣,恐不会同意。”

云郡亭微微一笑,道:“此事圣上自有计较。你只管安心准备,待旨意一下,便即刻出征。”

魏恙起身,躬身行礼:“多谢太子殿下。”

云郡亭抬手扶起他,道:“长明,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魏恙神色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郡亭,你的事我也猜到了些许,你也明白,感情一事并不是一成不变,就如昭明……”

云郡亭敛眸道:“我懂。今日北和帝以我作矛,来日我定要为自己而战。”

两人又交谈了片刻,云郡亭便起身告辞。魏恙亲自送他至府门,瞧着云郡亭的身影消失在缓缓闭合的府门后。

第120章 城郊古道

盛京城郊的官道覆着薄雪,云郡亭走下马车时,玄色大氅在寒风中扬起褶皱。

他转身望向广袤的麦田,枯黄的麦茬刺破积雪,在暮色中铺陈出斑驳的灰黄。远处的烽火台孤悬天际,塔身覆着半尺厚的冰棱。

云郡亭将马夫遣回,负手立于田埂。

温嘉言倚在道旁枯柏树下,狐裘上沾着细碎雪粒。一只雏鹰熟稔地落在他的肩上。他指尖逗弄着雏鹰颈间的银铃,那畜生突然振翅掠过雪原,惊起一群蜷缩在枯芦苇中的寒鸦。

“这畜生发了野性,前日在东宫,它把火盆撞翻了三次。”温嘉言望着盘旋的鹰轻笑,呼出的白雾在睫毛上凝成冰晶,“若非是呼延霖赠予殿下的心意,我就将他煲了汤喝,实在太不消停了。”

云郡亭没答话,瞧着那幼鹰,一时间又念起了闻谏,也不知萧予慎会不会善待于它。

远处传来牛车碾过冰层的脆响,几个裹着羊皮袄的农夫赶着瘦牛经过,车辕上挂着的铜铃结着冰碴。

温嘉言解下腰间皮囊抿了口酒,酒液在喉间烧出一条火线:“殿下,你说西凉与南楚就没有可能先去对付萧国?”

云郡亭转身时衣摆扫过积雪,他凝视着官道尽头被风雪模糊的关隘:“南楚重商,当时南宣帝为何要与万古商行合作,就是因为整个南楚的商贩,有半数隶属于万古商行。如今萧予慎掌握南楚命脉,又与西酌帝是旧识,两国联姻不可能直指萧国。”

他忽然蹲下身,指尖抚过冻土上凝结的霜花,话锋一转:“但……萧国此时根基不稳,若要出手,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温嘉言仰头将皮囊中的烈酒一饮而尽,雏鹰恰在此时俯冲而下,利爪扣住他肩头的玄铁护肩。

“叶明霄去了西凉,南宣帝不成气候,我觉得他想不到这一层。”他望着渐暗的天色,瞳孔里跳动着天边最后一丝残阳,“但他年轻气盛,恐受不得人挟制,应当会对萧国动手。”

北风骤起,卷起漫天碎玉般的雪粒。云郡亭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城郭,“凛冬将至,严寒总能在人不备时冻断喉管。”

他说罢回首,看向温嘉言,劝慰道:“少喝酒,对身子不好。”

“烈酒暖身,入乡随俗嘛。”温嘉言抬了抬手中的酒囊道。

云郡亭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沉寂的眸子蓦地生出几分心痛:“你是否,也看不清了?”

温嘉言敛眸瞧着树下的残雪,蓦地走上前,“没什么看得清看不清的,我只是想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云郡亭的声音浸着雪水般的冷意,“我也想如此,可我曾经数次思索如何让国家安定、百姓安居,但我发觉,自己与那些狼子野心之人并无二致。”

“不,他们角逐权柄,殿下顾念百姓。这乱世里,若不统一,谈何天下太平?”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驾”

“驾”

雪粒在寒风中横飞,云郡亭裹紧大氅,指尖触到腰间玉佩上未化的薄冰。

二十余骑玄甲自松林深处驰出,铁蹄踏碎积雪,墨色弧光划破苍白天地。

为首之人显然瞧见了云郡亭,翻身下马时,玄色大氅扫过虬枝,簌簌抖落的松针与雪粒在半空交织成网。

“是锦衣卫……”云郡亭低喃时呵出白雾,睫毛上沾着的雪粒随着动作簌簌坠落。

“卑职郑岱,见过太子殿下!”锦衣卫指挥使单膝跪地,玄铁腰刀磕在地上发出钝响。

云郡亭瞥见刀镡上的饕餮纹,正要说话,目光忽然被第三骑的青骢马咬住那马鬃结着冰碴,鞍鞯上绣着的江崖纹已被雪水洇成深灰。

马上那人身形瘦削,兜鍪压得极低,唯有下巴线条如寒玉雕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