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衬衫上没有爆开血花。
保险栓不知何时被顾偕悄悄合上了。
前后只有短短几秒钟,在场的每个人反应都非常迅速。
砰!
一颗子弹从走廊深处而来,擦过顾偕的脸颊,射中黑影的肩膀。
紧接着砰砰几声,四五颗子弹在他两侧肩膀上崩起了血花。
朱砂几乎与黑影同时开枪,但还是晚了几秒。
电光石火之间,黑影溅起的血喷了顾偕半边侧脸,他略微一眨眼,黑影如同对痛疼毫无察觉的怪物,已经挣脱开了顾偕的牵制,人在绝境时爆发的潜力让他的手肘与拳头如暴风雨一般强势地攻向顾偕的脖颈。
顾偕闷声挨下这几道攻击,脚边却还是慢了半步,这时黑影直直冲着走廊深处的朱砂飞奔而去
朱砂举枪冷静地站在门口,瞳孔中映出黑影越来越近的身影。
就在手指快要扣下扳机的一瞬间,顾偕从侧面飞身扑来,拖住黑影的腰,伴随着无数玻璃碎片和轰隆作响的雷声,两人齐齐摔下窗口。
朱砂趴到窗口,浅色的瞳孔映出难以置信的一幕:
顾偕压在黑影身上,两人在急速下坠中交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轰然砸中了楼下停放着的那辆宝蓝色法拉利的车顶,车顶在沉闷的撞击声中坍塌下陷。
朱砂的大半个上身从窗口探出,莫测死命拉着她的胳膊,只要莫测稍一松手,她就能直接窗口掉下去砸在她的顾先生身上。
法拉利在哗哗暴雨中拉长了尖锐的鸣响声,夜雨夹着寒风拍打她的脸,酒精终于在巨大恐惧中彻底消失了。
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脑顶,朱砂全身麻木僵直。
八层楼的高度……
下一刻,黑影竟然翻身而起,顾偕也随之从车顶跳下,两个强大的怪物仍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暴雨中一前一后狂奔。
剧烈的眩晕感铺天盖地笼罩了朱砂,她撑在窗外上的双臂一软,整个人向外翻仰去,幸好莫测将她拉了回来,责备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见朱砂已经赤着双脚发疯似的向外跑去。
闪电划破夜幕,不远处高速公路笼罩在浓重夜色中,超大货车在纽费高速大桥呼啸而过。天地间被雨浇灌出白烟,落在地上的鲜血随着暴雨积水盘旋着冲入下水道。
黑影身中几枪,又从八楼摔下来,虽然陆战队教过他高空坠落技巧,但到底扛不过失血过多,脚步逐渐放慢了,然而在他身后穷追不舍的顾偕犹如一头精力旺盛的猛兽,正步步缩短与他的距离。
黑影余光已经瞥到顾偕的影子,脑海中急速运转,蓦然抬头,只见前方头顶车灯闪过,喇叭声消失在公路尽头。
是公路大桥。
他喘着粗气,攀着满是铁丝网的栏杆爬上公路桥,任凭勾刺划破衣服,双手被扎得鲜血淋漓,头也不回地往上爬。
两米……一米……半米……
一双血肉模糊的手啪嗒撑住了高速路面,紧接着一条腿也颤颤巍巍翻上来,最后整个人借力翻身全部爬上了。
黑影摇摇晃晃站起身,回头往下望去,那个人穷追不舍的男人站在勾网栏杆下,正仰头望着他。夜色浓黑,暴雨满天,鲜血带走了他的体温,视网膜上布满光点,他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表情,但终于松了口气,不由得仰头深深呼吸。
万千雨丝瓢泼而下,他踉跄着向前走几步。
嘀嘀
一束剧烈刺眼的强光从黑影身侧照来,超大货车那两颗车前灯犹如怪物铜黄的双眼,在震天动地的鸣笛和尖锐的刹车声流出眼泪。
砰!
远处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朱砂在雨雾中错愕抬头,抬步向声音方向跑去。
大雨将她全身打湿,高跟鞋还留在房间里,赤脚跑在柏油路上,脚底似乎被什么利物划伤了,钻心地痛了一下,但这丝毫没有阻止她的脚步。
前方不远处,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走来。
路灯和居民楼全部漆黑一片,黑暗中看不清顾偕的表情,只有从他背后隐隐闪现的车灯,将他高大的身影映得格外阴郁森然,像从雨夜中走来恶魔。
“顾先生……”
朱砂牙齿止不住地打颤,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偕冰冷的眉眼向下一扫,朱砂赤着双脚站在雨水里,几丝淡淡的血迹从她脚底流出,正随着积水流向远方。
他沉默着弯腰把朱砂打横抱起,朝居民楼的方向走去。这时莫测终于吭哧带喘地追了上来,停在两人面前,双手扶着膝盖:“怎么样?”
“死了。”顾偕冷冷道。
他转过身,身后是一条狭窄的街道,闪电当头劈下,瞬间映亮了全世界。
红蓝警灯自远处高架桥闪烁而来,空气冷冰冰地凝固了。
“我刚才切段了这一片的电路,一会儿摄像头和八楼房间里的痕迹都会抹掉,朱小姐说的‘实时定位’是他装在门上的一个发射器,只要有人开门进来,伪基站就会发出信号给他,你的团队今晚收到的信号,其实是我和顾先生的手机,我估计这个人应该在这间房里躲了三四个月了。”
三人站在楼道口避雨,朱砂依然被顾偕抱在怀里,她挣脱了几下,蓦然对上了顾偕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又从黑暗的空气中渗出来,手上再无力挣扎,只能任由他抱着。
“对了,朱小姐……”莫测眉头皱成一团,“你的黑客是不是用玫瑰和黑猫做Logo?”
朱砂一点头:“怎么了?”
“妈个鸡巴的!”莫测嘴角抽搐,“我在调查的时候发现有另一伙人进入,还以为这伙人是小狼崽子的雇主,跟他们纠缠了几回,他们差点把我家烧了!”
“也就是说,”朱砂眼底布满血丝,远处车灯在她脸上投下晦暗的光影,“查来查去,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雨声渐渐平静,楼道内有几秒钟完全的寂静,甚至听得见三人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