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1 / 1)

顾偕靠着椅背一言不发,半边侧脸隐没在阴影中,另一侧的眼尾、鼻梁和下颌线则被灯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赵一淳心里发虚,直勾勾盯着顾偕看。

空气里仿佛生出了千万根细密的尖针,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每分每秒都如同置身炼狱般煎熬折磨。不知过去了多久,顾偕忽然放下了一条腿。

赵一淳心脏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一会儿给尹铎打电话,告诉他,你不去检察院,而是要回深蓝工作了。”

顾偕在赵一淳震惊的目光中站起身,慢慢整理了风衣,转过身走向卧室门。

门被拉开了一半,客厅内一片漆黑,顾偕脸上映出清晰的光与影。

“把嘴闭紧了,不然某天你早上醒来,看见我又坐这张椅子上,”他加重了语气,“那就不一定只和你谈谈了。”

砰!

房门关上,台灯静静亮着光,第二轮闹钟开始响起,与每一个平凡无奇的早上一样,不速之客仿佛只是个梦境,而椅子边散落的游戏机、电子书和充电器又清清楚楚提醒着他刚才发生过的一切。

良久,赵一淳眨了眨眼,在尖锐刺耳的闹铃声中一头栽倒在床上。

·

墙上挂钟一圈圈向前走,天色由浓黑转蓝,烈日白光变为金红夕阳,既而夜幕再次笼罩住繁华都市。

“每股42圆,60%付现金,剩下的用债券支付,”电话里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或者我们用‘前段加重型收购’,最早出售的60%的股票支付每股44圆的价格,剩下的就按照每股29圆支付债券。”

深夜的办公室一片静谧,张霖怀里抱着iPad,神情肃穆,气氛压抑到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药味。

电话里的那个声音又说道:“朱小姐,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考虑。”随即,电话嘀一声挂断了,墙上挂钟的指针刚好走到“12”,倒计时开始了。

朱砂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抱臂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衬衫被汗水浸湿近乎透明,大颗汗水从额头滑下来,又是一副进了炼钢炉的状态。

国会责令王冠集团在三十天若不能提交出更高的价格,就要将深蓝的报价上报股东大会,第一个买家在十分钟前现身了。米黄酒店集团来势汹汹,带着两个收购方案前后夹击朱砂。

“前段加重型收购”是指股东越早卖出手里的股份,得到越高的价格,反之则越低。

相当于拆迁户和开发商谈条件。

痛痛快快就搬走的原住民可以拿到更多平米数的房子、可以第一个挑回迁楼层、单元和房子朝向。扛到最后的钉子户不仅拿得是最低价,甚至有可能被划出拆迁范围,成为被高楼大厦包围的唯一平房。

受第16(B)条款限制,朱砂持股时间还不满六个月,卖出的差价必须还给王冠,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接受“前段加重型收购”。

“如果您不同意每股42圆收购,那就只能采取前段加重型收购了”

把朱砂放进钉子户的位置上,她只能拿到每股29圆的价格。

“如果您不反对,米黄酒店愿意以每股42圆的价格,一次性收购王冠集团。”

价格不是很美丽。

这几天连轴忙下来,朱砂的身体吃不消了,她的太阳穴嗡嗡跳动,全身血液沸腾,眼前一阵阵泛黑。

张霖犹豫道:“老大你没……”

话还没说完,只见朱砂身体往前一倾,几乎要倒下去,幸好她及时撑住了桌子,踉跄两下便稳住了身形。

“我操!”张霖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你要不要休息……”

朱砂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张霖说话,双眼紧闭,嘴唇半张,似乎正要说话。

房间里鸦雀无声,张霖目光灼灼等朱砂吩咐。

王冠集团和米黄酒店集团联手赤裸裸将深蓝逼入绝境,强迫他们接受每股42圆的报价,而且就一个小时的时间考虑,连续好几天高强度加班,张霖脑子没那么灵光,只能寄希望于朱砂了。

“那个……”

朱砂刚吐出这两个字,整个人又一晃。张霖下意识上前,正要接住她,突然身旁刮起一阵风,紧接着他的后背重重撞上桌角,剧烈钝疼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我擦……”

张霖倒吸一口凉气,揉着后背,抬头一看,只见风一般的神奇Boss双手勾起朱小姐的腿窝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谁接不是接呢,”张霖吐槽,“我还能看着她摔吗,您也不用这么急啊。”

朱砂似乎有点头晕,眼睛睁了一条缝又立刻闭上了,连抬手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虚弱道:“我没事……”

“你去回复王冠,”顾偕充耳不闻,继续抱着朱砂,转过身冲着张霖严肃道,“如果他们敢接受的米黄酒店的报价,我们会先去法院打官司,同时在市场竞购,持股到51%然后把股价逼到25圆。”

简单来讲,持股比例达到51%时,公司已经完成私有化,重大事项投票时,深蓝都有一票否决权或者一票通过权,到时候多少报价都是顾偕说了算。这是王冠最不愿意看到情景,所以前后夹击报价在王冠内部会去回绝了米黄酒店集团。至于现在为什么不直接收购到51%?因为没必要,深蓝的资金还得放进其他篮子里。

张霖眼前一亮:“得令!”

然后他又忧心忡忡望向顾偕怀里:“那朱小姐……给她叫个救护车?”

顾偕垂头看了看朱砂,低声道:“告诉大家,这几天有事情都来问我,让她好好休息吧。”

·

浴室里热气腾腾。

“我知道你只有一个很坏和一个更坏的选择时会超常发挥,”顾偕半蹲在浴缸前,正提着花洒帮朱砂冲掉洗发水,“但是,今晚请你好好休息一下可以吗?”

激素针的副作用在没日没夜的操劳中放大了数倍,热水冲掉了皮肤上的汗渍,顾偕洗完她的头发,又开始为她按摩。男人的手劲大,被他捏过的部分肌肉得到了深度放松。

朱砂被捏得一直小声哼哼,疲惫感一拥而上,她好想就这样在水中沉睡,但脑海中一直绷着一根弦没办法让她安心入眠。

她低声道:“谢谢顾先生。”

房间里一片安静,顾偕许久没有回答,直到她陷入昏睡前,隐隐约约听见顾偕说了一句:“我不想你谢我,我希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