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在众人灼灼地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王冠集团会议室。房间里一片死寂,炒了首席执行官并没有让余下成员心情好转,每个人脸色灰白,神情疲倦。
几分钟后,秘书踩着高跟鞋匆匆推开门,说道:“钟先生在开董事会前就把私人物品收拾好了,一出门就给人事部门发了提醒发放解雇赔偿金的邮件。”
董事长林毅华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落地窗前,只见远处天空蔚蓝如洗,满街广告牌反射着炫目的光。钟辉宵抱着纸箱,大步走向远方,笔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灿烈白日中。
深蓝资本这只大白鲨盯上了王冠集团,如果接受收购,货运部门将于深蓝控股的成桥运输合并,但紧接着王冠集团会逐步失去公司控制权。
不论是启动毒丸计划、降落伞计划、驱鲨剂条款、还是怕克曼防御等等反收购策略,在深蓝这种如日中天的对冲基金面前不值一提,此时只能寄希望于白衣骑士,祈祷有人愿意帮忙从深蓝手中高价赎回王冠的股票。
既然都是接受收购,深蓝的收购不可谈判,而白衣骑士的收购合同中,可以清楚写着:
军友不得继续购买王冠集团的任何证券或者资产,不得参与王冠及其下属企业的收购及商业合并交易,任何人事动议需递呈王冠原董事,并且愿意在一定时间范围内接受王冠的股票赎回,意在躲过狙击后王冠再次独立。
对于上述条件东风物流全部应允,然而问题在于,这个从天而降的白衣骑士,真的是王冠的救星吗?
一线游丝般诡异的触感从虚空中倏然而起,凉飕飕地滑过林毅华耳后。
城市的另一边,刚下法庭的尹铎刚一进检察官大办公室,迎面就响起了掌热烈的声与欢呼,助理检察官们热情簇拥着备受爱戴的尹老板,一路护送他到检察官办公室。
“散了吧,散了吧,”尹铎无奈,“我又不是没赢过官司。”
“我们庆祝的是恋爱中老大智商仍然在线。”
“滚蛋吧你们。”
尹铎砰一声关上门,把一群看热闹的家伙无情地挡在了外面。
近几日来,美艳强势的首席投资官和英俊多情的地区检察官,莫名其妙成了纽港市茶余饭后的谈资。
海鹅案如火如荼时,便有许多网友站两人相爱相杀的CP。每次开庭之后,汤不热的热搜榜上,二人的CP词条都高居不下,法院外还有人穿着画了Q版小人的T恤手持长角摄像头对着两人拍个不停,尹铎曾经失手点进去过,然后就被同人图的尺度惊掉了勺子。
起先一次次开庭互动被曝在网上,后来游乐场共舞照片流传出来,再到前几日朱砂当着同事们的面堂而皇之地来接他下班,加上船上夜店那些纽港市公职人员的目击证明,邪教CP越炒越热,这几天所有同事朋友见到尹铎的第一句话都是问,嘿哥们儿,你是怎么把那位搞上床的?任凭尹铎如何解释,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是清白的。
当当
门被敲了两声。
尹铎抿了一口乌龙茶:“请进。”
每周四傍晚,监听组例行汇报,助理检察官薄兮和袁崇并肩站在办公桌前。
尹铎问道:“进展如何?”
“朱砂帮一家小型物流公司用垃圾股融资到了两个亿,然后派这家公司去和王冠谈友好收购,自己躲在幕后操纵,”薄兮神情肃穆,“这种行为虽然缺德,但在法律允许范围内。”
“也不知道王冠集团会不会接受东风物流,”袁崇抓了抓头顶所剩无几的头发,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现在就像开了上帝视角,眼睁睁看着朱砂摧残一朵小白花,这可是王冠啊,你们知道‘王牌凉茶’是王冠旗下的吗?我的童年、我爸的童年和我爷爷的童年马上都要毁在朱砂手上了。”
“那叫‘童年记忆’谢谢。”尹铎笑眯眯。
“这是本周的监听报告,”薄兮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温时良正在清算蓝航资产、张霖给王冠下套、鹿微微和那个小孩儿正鼓捣环球的财务,每个人都不干净……”
尹铎的目光从文件中一行行的对话上浏览而过,嘴角笑意慢慢僵硬:“但监听没抓住一个人的把柄。”
他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心平气和地说道:“这就是一场持久战,慢慢来吧。”
“可是监听令马上要过期了,候法官不一定还会批准了,”袁崇目光飘忽,试探着问道,“我们能不能做点什么?”
尹铎的眼睛片在天光中闪烁着微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轻声问:“做点什么?”
“救王冠……”袁崇小声嘀咕着,紧接着又立刻补充道,“也不是掺合进去,如果我们给朱砂使点绊子,让王冠没那么好收购,狗一急就跳墙了,我们也能好办一点是不是?”
尹铎依然笑眯眯捧着乌龙茶,眼睛往旁边一瞥,只见薄兮压紧了眉心,他温柔说道:“薄兮,你给他解释。”
薄兮迎上尹铎的目光,平静说道:“我赞成钓鱼执法。”
尹铎有点意外:“嗯?”
“顾偕和朱砂在黄线上来回跳舞,我们死守底线,永远只能抓到他们的衣角,除非双方都在黄线一侧,否则这场竞争本身就不公平。”
薄兮目光冷淡,薄藤色的短发在天光中散发着浅粉色光芒,鲜艳的发色更加凸显出她冷漠严肃的气场,此刻她一动不动站在桌前,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
“法律是维护正义的手段,不是正义本身,因为控方辩方谁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只能根据证据相互攻击,绝对正义只有上帝视角才能实现,”尹铎严肃道,“的确只有将顾偕和朱砂这些恶意投机者绳之以法,才能保护王冠这种清白的公司,但是我们守护的是正义,不是以正义之名替天行道。”
房间内陷入安静,薄兮和袁崇都良久没有说话,谁都不愿意承认败局已定。
“纽港市不是一日建成的,反正来日方长,大不了我们一边等着他们再次进攻,一边翻过这页卷宗,”尹铎语气温柔,但每一个字都散发着令人心惊的寒意,“只要顾偕和朱砂在金融街上活动一天,我们的瞄准镜就摆一天。”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转身慢慢离开了办公室。
房门轻声关闭,尹铎继续低头处理文件,随意活动两下僵硬的脖子,这时桌面上的相框镜面突然反光,他眉心一跳,下意识抬头向窗外望去。
午后阳光明媚,院内金黄银杏叶铺了满地。
荔塘区检察院大楼有百年历史,与充斥着奇形怪状的后现代建筑的市中心不同,这附近多是建于百年前的欧式建筑,最高也不过六七层。
远处天幕高渺辽阔,大楼屋顶一目了然。
尹铎自嘲般地笑了笑自己那根敏感的神经,旋即低头继续浏览案件卷宗。
然而此时此刻,距离检察官办公室西窗5点钟方向850码的楼顶,一架狙击枪对准了窗口。
一名狙击手戴着墨镜,嘴上叼着烟,翘着二郎腿瘫坐在钓鱼折叠椅上,手上哗啦翻开一页情色杂志,四周地上散落着罐装可乐和炸鸡薯条。
穿过黑洞洞的枪口,瞄准镜的十字正中尹铎侧面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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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日常行为全摸清了,随时可以动……动……手!啊嚏”莫测坐在床上裹紧了小被子依然瑟瑟发抖,迫害妄想症在重度感冒前也得让步,他终于用一次性手机取代了花样百出的特务接头,“尹铎这家伙吧,你说他精彩,每天都是检察院、法院、酒吧和家四点一线地跑,但你说他单调吧,他又天天带不同的女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