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1)

周围的温度愈发低了。男人边咒骂着该死的天气边往家里走去,目光触及楼梯口时,接着猛地一顿那里站着几个黑影。

隔着一层夜幕,他下意识眯了眯眼。他家门口有树吗?

多年来混社会的经验告诉他不对。心跳在加快,男人瞬间清醒,把提在手上的啤酒瓶往地上一扔就跌跌撞撞地回头跑去。

“嘭”的一声,玻璃瓶在他脚边炸开。

震耳欲聋。

转角处的月光突然被黑影吞噬。刀疤从阴影里浮出来时,男人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下巴挨的那记勾拳带着铁锈味,他只听见骨头碎裂时传来的嘎吱声,连背后也响起了钉靴踩碎玻璃的脆响。

“啊!”对方第一拳落下来的时候,男人的脸朝着旁边一偏,一颗沾着血沫的牙也从他的嘴里吐出来。都是男人,对方的挑衅也激起了他的血性,他骂了一句“他妈的”就扑了过去。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脊椎断裂般的撕心裂肺的疼痛,男人瞳孔猛地缩小。紧接着就是他天旋地转般地磕在地面上,下巴与水泥地重重碰撞,血水四溅开来。

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在孤寂的夜里响起。

身上压着的手似有千斤重,红色的视野里只有一片整齐的鞋,男人惨叫着,大股大股暗红色的血从他与地面嵌合的地面涌出,把他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轻微的皮鞋声从他面前传来。

那男人不顾身上的剧痛,他抬起头来,向前伸出了手:“……先……先生!我,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您,如果您生气,我……我可以给您钱,求,求……啊啊啊啊!!!”

入目是一双干净整洁的皮鞋,下一秒便重重地碾上了他的手。男人绝望地抬起头,却撞进了一双漆黑的野兽般的眸子里。

猩红的火光在他手上跃起。

“李,德,良,”来人垂着眸子,用西装袖口仔细地擦拭着虎口处的血渍,忽地笑了一声,“可真是个好名字啊。”

“听起来是个老实人……”来人抬起眼,李德良惊恐地看见了他胸前整齐的领带,“怎么还到处暴力催债,吃着高利贷堆积成的血馒头呢?”

“啊啊啊啊”

咔哒一声,李德良的小指软绵绵地垂落下来。面前的人恶劣地笑着,妄顾底下人撕心裂肺的惨叫,皮鞋后跟死死地碾压着他的手指,咔嚓,咔嚓。

猩红的烟头烫上来的时候,李德良已经丧失了挣扎的所有力气,只能呼呼地喘着气,像一个漏了气的破旧风箱。

沈祁垂着眼,漫不经心地拿着烟头在他的脸上碾了下去。直到传来皮肉烧焦的臭味,他才扔开烟头,接着上下两片薄唇轻轻一碰。

“说,你们收债的老大是谁,”沈祁看着他,像是注视着一个毫无生命力的死物,“还有资金来源方,打手等等……全部给我说出来。”

李德良还想讨价还价:“先生,我就是个小喽啰,我不知道……啊啊啊啊!!”

后面的钉鞋不轻不重地踩上了他的后脑勺,李德良全身不由自主抽搐起来。阵阵血沫模糊了他的视野,在求生的强大欲望下,他开始大吼:“我说,我说!他们全部在我的手机通讯录里,但我只是个跑腿的,有些人我真,真不清楚……”

“还有这两年来借条的,的字据,都放在我屋里的柜子里……”李德良求饶,“求求您,真的求求您,别杀我,真的别杀我……”

他听见前面的人轻笑一声。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身上的重量猛地一轻,李德良重重瘫倒在地上,旁边的手机被人抽走,他听见旁边的人低声问了句那男人要不要收起来。

男人说了句擦干净,扔到车上。

李德良喘息着,他开始思考着最近一段时间是不是惹了什么人。然而一段时间后,他绝望地发现,没有。

没有。

那他到底是谁???

沈祁却没给他思考的机会。天上星子的微光洒下来,男人半边俊美的侧脸淹没在黑夜里,苍白得犹如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恶鬼。他看见沈祁对他抱歉地笑了一笑,紧接着就是贯彻四肢百骸撕裂般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

绝望的嘶吼声震起了停在电线竿上的一排麻雀。

沈祁的背影随之隐没在巷子口。

这条巷子狭长混乱,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石板与苔藓。鞋底吸饱了水,走起路来湿哒哒的,沈祁的目光掠过墙上贴着的各类牛皮广告,整个人恍惚了一刻。

在哥哥收留他之前,他会住在哪里呢?

应该会是这种地方吧。毕竟在他生活好起来之后,他们都还挤在一条巷子里生活,尽管这时的住址是一家酒吧。

……他之前是怎么过来的?

沈祁只感觉整个身体的血液猛地冲向头部,连带着落在耳边的呼吸声都猝然加重起来。他的过去,他的将来,所有经历都被时楚生的笑一言带过了。

在收到侦探递来的文件袋时,沈祁只知道时楚生以前欠过债。

直到翻到那张老旧的票据时,他才感到了呼吸一窒。那笔钱虽然不高,对于现在的沈祁更是九牛一毛的存在,但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是绝对承担不起的。

尤其是一个因为父母不堪高利贷试图跳河自杀,最后丧父丧母的少年。

越往后看,沈祁越感觉呼吸困难。那些数字,那些文字此刻在他面前攀爬扭曲,扭曲成一条条看不懂的形状。全身温度骤降,他快速地翻完手上这一小叠纸,然后重重掷在咖啡旁边的??桌面上。

那上面除了时楚生一家人,还有一个人的名字。

李德良。

一个靠着催收高利贷从中那油水的人,曾经无数次跑去时家暴力催债,最后被少年时楚生忍无可忍地报了警。最后关了十几天,再放出来了。

而在这叠薄薄的纸张中,还存在着无数个“李德良”。

而时楚生还要强颜欢笑,去讨好这些畜生与杂种。

……无数份恶意与揣测。唯一几分的好意,还是别人馋着他的容貌与身体。

沈祁表面平静,只是神色随着他翻动的动作愈发阴冷了几分。旁边的侦探坐立不安,一抬头便看到了自己雇主漆黑的眸子。

沈祁的眼睛很黑,黑里还掺杂着一丝棕色。与其说他的眼睛像黑曜石,更不如说现在更像一颗精美的玻璃珠子,里面的棕色更像玻璃中缓缓旋转着的无机质,美丽。但是诡异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