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求没什么难的,时楚生摸摸他的脑袋,接着再叫了他一声“阿祁”。
沈祁没再说话,而是安安静静地靠在时楚生怀里。青年带来的惊喜太过于突然,突然到沈祁几乎是以为这是自己发病起来想象的幻觉,但背后青年那滚烫的体温却又在无时无刻低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时楚生是真的。
时楚生对他说的话也是真的。
沈祁一向是一个情感分明的人,此刻却有些意外地慌了神,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总算……总算有一个是真的了。
沈祁抬眼,他看见时楚生优美流畅的侧脸,看到他微垂下来的碎发与白皙眼皮底下的青色血管他和以前一模一样,甚至是对待他的性格,温和,体贴,耐心,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终于不是自己生病时陪伴着的那段冷冰冰的幻觉了,一段伸出手就碎掉的幻觉。
沈祁就倚靠在他胸前,本来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硬是在他胸口前缩成小小的一团,脆弱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动物。时楚生垂下眼看着他,他碰了碰他的脸,心里却渐渐泛起了一阵酸楚的感觉。
他们之间隔得太多了,他们隔着一个地下室,隔着一个七年,隔着冰冷海水裹挟着的大洋彼岸,隔着一场纷纷扬扬的来自纽约的雪。但时楚生想,他们不是早就应该这样的吗?
如果这样,后面的事情就应该不会发生了吧。
万幸的是,虽然很晚,但是时楚生没有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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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什么?你不喜欢我吗?你真的只是为了我不伤心才这么说的吗?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瞪着卡姿兰大眼凑了上来)
第67章 哥哥,你说你想我了
陈斯谨提出的那笔投资,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了对方后退一步。沈祁一改平日里做事雷厉风行的态度,而是不紧不慢地跟对面耗着他们谁都清楚,沈家是本次投资中最划算的对象。
最后是陈斯谨忍不住了,只好率先败下阵来。他主动提出让给沈祁两个点的利润分成,沈祁才佯装犹豫地答应他过来好好谈谈。
电话里,陈斯谨平日里挂在嘴边的那点笑容彻底消失了:“没想到沈总竟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
受到了对方的嘲讽,沈祁一点都没生气,而是慢条斯理地跟他解释:“晚辈刚刚回国,对于国内的行情也是一知半解,当然还是得听听前辈的意见。
“感谢陈总为本次投资做出的让步,”沈祁开口,声音轻松愉悦,“那我们合作愉快。”
陈斯谨哼了一声,抢在他前面飞速地挂断了视频。沈祁嗤笑了声,接着毫不犹豫地退出与陈斯谨的微信页面。这人狡猾得很,和他打交道要留八百个心眼子,如今谈拢了倒是省得虚与委蛇了。
退出页面后,沈祁手指上下滑了滑,却在滑到置顶时猛然停住。
时楚生的微信号是他威逼利诱下要到的,当时的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哥哥这么快就答应了他。沈祁低下头,刚刚还锐利的目光在接触到他的名字后瞬间柔和了起来,他抬起手指,轻轻地碰了下他的头像。
虽说如此,他们聊天的内容还很少。最上面的是他发的一大串转账记录,而最新的是今天早上时楚生问他起床没。
可能是因为他觉得有些太尴尬了,后面还给他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是一只捧着胡萝卜上蹿下跳的兔子。
【沈祁】:起床了,今天我要去出个短差,晚上就可以回来了。
出乎意料地,时楚生回复的是:“晚上回来的时候我来接你吧。江晨宇今天晚上不在,你跟我一起睡。”在底下还有他发过来的短短五个字:“我有点想你。”
我有点想你。
本来不算美好的出差,沈祁却因为他的这句话傻乐了一路。连坐在前面的司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一度怀疑自己这名高冷老板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直到接触到沈祁变冷的眼神才讪讪转了回去。
汽车颠簸了下,沈祁无意间抬了下头,却在看清窗外景物时目光猛地顿住。
“停车。”他叩了下司机的座位。窗外的那家便利店静静地立着,外面的装修已经呈老化的状态,偶尔有一两辆车经过,倒显得这里荒凉冷清得很。
这是他被沈兴抓走时最后待着的那家便利店。沈祁慢慢地从车下下来,又往前面走了几步,直到来到这家店门前。他站在门前,慢慢地打量了下这家店的门牌,耳边传来了沙沙的雨声。
原本兴奋的心情又如海水般骤然褪去,沈祁整个人渐渐冷静下来。
……这是时楚生带他吃关东煮的便利店,也是他最后被沈兴抓住的地方。沈祁关于这里的记忆,除了哥哥时楚生之外,其实并不算得美好。理所当然地,如果不是今天出差路过,沈祁可能一辈子再不会踏足这里。
山城六年前的那场暴雨其实一直没有下完。它仍旧在沈祁的心里肆无忌惮地下着,潮湿阴暗的雨水在这里肆意囿积,直到有一天腐烂发霉,彻底垮塌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推开了眼前的这道门。
将时间倒退回六年前。
沈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主动放时楚生离开。
他自幼聪慧,做什么事情都有着精密的计划,做起事情来更是逻辑严密,严谨有序。囚禁时楚生那次,沈祁每一步都算好了,不出所料的话他可以在地下室把他关半年,直到霸王硬上弓把他逼到同意为止。
为什么要放他走呢?
雨水沿着他的眼皮流下来,刺痛的触感迫使着他不得不阖了阖眼。可能是一向对他温和包容的时楚生头一次对他说了重话也有可能是他的真心话吧。
“别说了。你现在把我关在这里,是想从我身上享受当时被暴力虐待的感觉吗?”
“你是精神病人,沈祁。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应该把你送到戒同所,或者精神病院。”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雨水随着他的面颊流下来,沈祁一个人快步走在街上,惶惶如丧家之犬。那把伞他留给时楚生了,现在他身上空无一物,唯一拿走的是他哥送给他的领带与他哥的手机。
身体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倍感沉重。沈祁有气无力地走着,第一次感受到他离开时楚生,真的啥也不是。
他说得也没错旁边有一处可以挡雨的屋檐,沈祁便快步跑去那里停了停。看着眼前灰蒙蒙连成一片的大雨,沈祁突然自嘲般笑了笑。
时楚生说得也没错,他本来就是这么阴暗自私的人。如果沈祁这个人有归宿,那他肯定会死在这一场暴雨里,让他的身体在这里逐渐腐烂融化,直到时楚生可以不用再见到他。
他只是……在时楚生骂他的时候,他有些看不下去而已。他看不下去时楚生在他的掌控中渐渐枯萎,更看不得时楚生看向他时,那明显失望而麻木的眼神。沈祁吸了口气,突然感觉冷得有些发抖。
他想掌控时楚生,但这并不代表他想让时楚生对他麻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