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1)

“……”沈祁不知道时楚生哪里来的敌意,但是他莫名其妙地想被时楚生多在意一会,哪怕是冷冰冰的质问。

沈祁坐了下来。他盯着桌子上细小的纹路好一会儿,然后平静地开口:“我对他没有感情。只是当年他因为同性恋在高考的路上就被……抓去了叛逆学校。”

然后他抬起头:“我当时太在意了。”然后就记住了这个不重要的人的脸,而且一记就是很多年。

时楚生的动作陡然顿住。他想过很多可能性,但是一切事实都在无情地告诉他,沈祁早就被过去困在了原地。他的那些往事像梦魇一般,早已缠绕上来缠住了他的脚,逼着沈祁一步步向后倒退。

“……沈祁。”坐在对面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开口,沈祁愣了一下,然后“嗯?”地应了一声。

时楚生猛地抬起头来。他问:“你还是被困在过去吗?”

餐馆的灯泡用了很多年了,各种油污覆盖在灯身上,这样就使得投下来的光显得格外昏暗。沈祁就坐在那片要暗不暗的灯光下面,接着轻轻皱起了眉头。

半晌,他才点了点桌面,犹豫着说:“……不算是困在过去吧。”

他甚至不知道时楚生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一瞬间连语调都变得有些无措起来。毕竟在他眼里,这种情绪只是他生活中的一小部分,无关紧要;但是被时楚生这么一问,他整个人就会感到非常心虚,忍不住缩了缩放在桌面上的手指。

时楚生把他那点小动作尽收眼底。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坐在一旁的青年才缓慢地开了口:“沈祁,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希望你开心,”青年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垂了下眼睑,“我希望你一辈子都开心。”

从见到沈祁的第一面,时楚生就一直希望他开心。他们都记得那个傍晚,时楚生进入祁家的第一刻,他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吃力写着作业的沈祁,他的腰也随着写作业的动作弯了起来,弯成了一张绷紧的弧弓。

时楚生看在眼里,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他一向是个不动声色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家新换了一张合适的新桌子。

他一向都希望沈祁能开心。

“可是我现在能看出来,你……”时楚生犹豫着,最后还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你看起来很不开心。有什么事情,可以和哥哥说吗?”

沈祁猛地掀起眼皮,看向了坐在他面前的青年。

时楚生也像是觉得这句话肉麻了,他的脸都红了一半,逃避地躲开了沈祁追随着的目光:“我的意思是,我一辈子都是你哥。家人嘛,有什么不可以倾述的呢?你可以给我……”

“哥。”沈祁叫他。

“……说一声。”时楚生终于把剩下的话努力说完。

沈祁看着他,突然嘴角用力地弯起,然后轻笑了一声。时楚生顿时感觉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笑,”沈祁抬起眼,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非常好看,“我笑你还在关心我,我为此感到庆幸。”

时楚生正要说什么,沈祁的语速却极快,直接制止了他的话头:“哥,我没有什么走不出去的,在我看来,他们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人。作恶的人遭到报应,无关的人只能被我记住脸,然后被我再次遗忘掉。他们对我来说有什么作用呢?是在我饥寒交迫时送给我一口饭吃吗?还是对于现在的我而言,他们对我的事业有什么好处?不,他们什么都不是。”

沈祁看着他:“我知道你可能从别处听到了关于我做事狠厉的风言风语。但是这是他们应该的,我没有赶尽杀绝,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干杀人灭口的事情,”沈祁笑了起来,他弯着眼睛,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

“这么多年只有你是我的例外,哥哥,无论你怎么想我,我始终都没有从那个属于你的春天里走出。

“你是我的伊甸园。”

伊甸园,是地球上一切生命开始的地方。亚当与夏娃在这里纠缠不休,他们吃下禁果,产生了不可见人的爱欲,最后被上帝愤怒地赶了出去。

可对于沈祁来说,时楚生对于他可不是亚当或者夏娃其中的任何一方这么简单。他是他的伊甸园,他是他的避风港,是爱欲产生的温室,是万物的起源,是一切的一切。

是他的春天。

时楚生最后没有动什么筷子。反倒是对面的沈祁吃得很勤,一顿饭拖延了很久才被他磨磨蹭蹭地吃完。走出去的时候,时楚生看了看手机,晚上十点半了。

“……”时楚生收回手机,“你看你吃这么久,这下怎么回去。”从机场到家还有一个小时多的车程,时楚生不禁有些忧心,明天的工作怎么办。

沈祁走在他身边,听到这句话这人狡猾地弯了弯眼:“要不就在这里睡得了?”

时楚生这才恍然大悟过来。

原来这人并不是只知道机场旁边的一家馆子,而是专门算准了路程遥远不能回家,并且还拖拖沓沓地吃饭拖延时间,就是为了把自己留在这里呢。

“我不留,”青年被他气笑了,接着甩开他的手,“你自己在这里留着吧,我先打车回家了。”

“时楚生!”

沈祁在他背后叫了他一声。时楚生回头,就看见沈祁站在原地,眼睛里泪汪汪的:“哥哥,你不在,我怕黑。”

“……”

“我真的怕黑,”沈祁走过来,突然用力地拉住了他的手。时楚生疼得嘶了一声,男人却低垂着眸子看着他,目光幽幽的,“你真的要抛下我走吗?刚刚你还在问我,是不是被困在过去了呢。”

“……”

时楚生感觉自己是真的疯了。

他竟然再一次对着沈祁这个骗子心软,然后被他甜言蜜语地哄骗着去开了宾馆,而当沈祁敲开门说要和他一起睡的时候他竟然还答应了。

“睡可以一起睡,”时楚生警惕地盯着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反手就把敞开的那一片领口拉上,“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下次我就不会答应了。”

沈祁笑着答应了一声,接着他就用被子蒙好了自己,只留下了一个黑不溜秋的脑袋。

时楚生没管他,还是站在镜子前仔细地刮着胡子。嗡嗡的震动声中,沈祁突然开口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哥,你已经好久没有和我睡在一起了。”

时楚生刮胡须的手一顿,接着他默不作声地扶好,只是模糊地应了一声:“是很久了。”

沈祁就坐在他身后的床上。青年宽肩窄腰,腰身流畅,长长的黑色头发耷拉在肩膀上,清瘦的腰线沿着微微皱起的白衬衫一路向下,接着藏匿在他身下的皮带里捏起来时应该很软。

但是沈祁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不是亲近他的最佳时机。为了靠近时楚生吗,他处心积虑地设下了无数个精密的步骤,可不能因为他的一时冲动就功亏一篑。

“是啊,是很久了,”沈祁喃喃地重复了一段时楚生说过的话,“……好像是高三的最后一段时间吧。”之后囚禁他的时候他虽然强迫着时楚生和他日日夜夜睡在一起,但是那不是时楚生自己愿意的。

时楚生唔了一声,他走过来,在床头上放下了剃须刀。经过沈祁的时候,男人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然后追问道:“哥,我想问你,在那个时候你就发现我喜欢你这件事情了吗?所以,你当时是在故意避开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