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是他幻想出来的。

最想时楚生的这段日子，也是沈祁精神状态最差的这段日子。沈祁几乎是白手起家，在生意场上被轮流灌酒，经常半夜吐得翻江倒海，基本上要借助精神药物才能入睡。在最严重的时间里，他几乎每一抬眼，就可以看见哥哥坐在枯萎的百叶窗前，窗外是纷纷扬扬下着的异乡的雪。

刚开始几次，沈祁还要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下来，去尝试着抚摸窗前的这段幻影，这个不切实际的影子。但是结局往往只能以他触碰上冰冷的铁栏杆作为收尾。

但无论多少次，沈祁都要去碰他。无论手指碰到的是窗棂还是南墙，他这个人宛如一个不死心的稚童，他总要尝试着去碰一碰。

幸运的是，这次是真的。

第54章 哥哥，真的只是工作

时楚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这几天的事情积压成山令人烦闷，也可能是沈祁家的沙发又大又软。时楚生只是闭了个眼的功夫，再睁开眼睛时鼻腔里已经飘来了一股香味，沈祁已经把所有菜肴摆在了桌子上。

他掀开眼皮的同一时间，沈祁也喊了声：“哥。”

因为睡的时间短，时楚生喉中迷迷糊糊地溢出了一声闷哼。他揉了揉眼睛直起身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沈祁这句话接得很快，他说着便拉开椅子，“哥哥，过来吃饭。”

时楚生逐渐回了神，他脸上仅有的倦懒也在一瞬间渐渐地消耗殆尽。他收起了脸上仅有的一点点困意，而是恢复了平常的平静表情，看向沈祁时的目光还带着一点警惕。

沈祁看着他，接着阖了阖眼皮，说道：“哥，过来吃饭吧。”

时楚生嗯了一声，他就着沈祁拉开的椅子坐下来。桌子上的三菜一汤很丰盛，时楚生顺着目光看过去，发现沈祁竟然还做了一碗番茄牛腩。

对面的沈祁坐得笔直，双手乖巧地放在桌子下面，似乎是在等待时楚生的评价。时楚生被他这灼热的目光灼得没办法，只好将就着拿筷子挑了块牛肉起来。

“……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时楚生稍稍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问沈祁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显得不亲昵也不生疏，正好适用于他们之间尴尬的关系，同时也可以彰显一下作为一个哥哥对弟弟的关心之情。

可沈祁却不这么想。

“因为外国的菜做得太难吃，”沈祁见他动筷才拿起了筷子，“有时候因为一些应酬回来没有饭吃，楼下的快餐店吃得胃疼，外卖送过来就凉了。因为吃不惯西餐，所以我就学会了做中餐。”他说道这里突然抬头，“哥哥。”

时楚生应了一声，看见沈祁趴在桌子上，前半个身子几乎是凑了过来，两眼里亮晶晶的，求关心。

“……”

青年收回目光，假装没看到，继续吃饭。沈祁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愣了很久才动起筷子。

他身上的那身衣服还没换，刚刚做饭也只是在上面随意地套了条围裙。吃饭时的动作碰上了冰冷的袖扣，沈祁只是看了一眼，就默默地把它卸了下来。

在吃饭的时间里，两人几乎都没有怎么说过话。

吃到最后的时候，沈祁突然放下筷子。木质的筷子敲在桌面上，挺响亮的一声，成功把时楚生注意力吸引了去。

沈祁看着他。男人手指算是骨节分明，那乌黑的筷子衬得他皮肤简直是白了一截。他说：“哥哥，我明天要回美国，到时候大包小包特别多。”

时楚生动了动唇，又听见沈祁正式提出要求：“哥，你送我。”

“你把银行卡号给我，我到时候把……工资打到你卡上，一个月五万，”沈祁语句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够吗？不够再加。”

时楚生拿纸巾擦了擦唇。他放下纸团：“工资太高了，并且我也没帮你做什么。你不用给我这么多。”

沈祁却说：“哥哥，我刚刚回国，对汇率不太熟悉。我觉得这个钱已经很低了。”

好吧。时楚生把纸团扔进垃圾桶里，谁会与钱为敌呢，即使对面是他一直不愿面对的沈祁。

下一秒，他就看见沈祁站起来。沈祁身形高大，他这么一站，几乎是遮挡了头顶的大半光线，自他身上下来的阴影浓墨重彩般泼下来，紧接着垂落到时楚生的眼睫上。

“哥，工作要求，你得加我微信。”

江晨宇一直觉得时楚生这几天神神秘秘的。

先是自从那天宴席回来后他一直浑浑噩噩，再是后面几天一直不怎么说话，然后就莫名其妙没有再去公司上班，最后今天又神神秘秘地走了，招呼也没和他打一声。

他也和自己女朋友谈过这件事。花神悦一脸困倦的表情，还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不是他谈恋爱了，我倒觉得他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她突然凑过来，手指在屏幕上面点了一下，“我劝你呀，这几天多多观察下楚生的状态吧。都是好兄弟好朋友的，出了什么事情不可能不给对方说。”

江晨宇托着腮仔细思考了下，最后愁眉苦脸的：“他伪装得几乎滴水不漏呀，我估摸着我也问不出来。”

“得了，本来也没指望你，”花神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抽空找个时间，我们几个人一起小聚一下。我也好久没去山城了。”

花神悦打哈欠打到一半，突然一收，表情严肃地看向他：“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那房子不是天天吵吗，我想着你也不可能天天住楚生家呀，更何况咱们不能一直异地恋嘛。我就想过来和你商量商量买房子的事情。”

“这没什么好谈的，买房子买你那边的，”江晨宇轻声说，“我想过来陪你。”

和女朋友结束通话后没多久，江晨宇便有些饿了。家里没有时楚生这个大厨，他便打算去楼下的餐馆觅食。

但是事后他回忆起这件事时，如果再来一次选择，他巴不得饿死在家里。

江晨宇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一辆迈巴赫擦着街边堪堪停下。很久没有看到过这种豪车了，江晨宇“嚯”了一声，扭头就去看这辆车上的热闹。

然后他就看见了旁边的一侧车门被人打开，紧接着有人从里面迈了出来。那人背对着他，江晨宇心里却“咯噔”一声，这不时楚生吗？

他们隔得不算远，江晨宇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汽车停下时轻微的震动声，能听到时楚生裤脚摩擦着车身时的沙沙声，以及青年与车里那人的争吵。

时楚生扶着车门。他的头低着，长发也微微垂下，青年语调平静，但是也算不上友好：“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

车里的人好像说了什么，时楚生听着听着，竟然轻笑起来。他的手指轻轻叩着车玻璃，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落在江晨宇耳中，简直是一蹦一蹦的。

“先是打我家座机，后是再调查我家地址。沈祁，有些事情不要做得太过分。”他说到这里时脸上已经全无笑意。

接着，青年关上了门，那车并没有走。江晨宇看见他深吸一口气后终于转过身来，看见他时目光明显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