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楚生站在车外。冰冷的空气如同一把把隐秘的刀子，把他裸露在外面的手冻得像块冷掉的铁。青年无意识搓了下手，开始后悔今天为什么没有拿手套。

“你愈沿走吧，我们家不顺路。”

王铂应了一声便扬长而去。时楚生站在原地，白白的雾气随着他的动作从鼻腔里飘了出来，然后落到青年无意识摊开的手心上，随之消散。

家里离这里没有多远，于是他选择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

口袋里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下，青年停下脚步。冬日的风很冷，时楚生无意识地拉了拉衣服领子，顺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里面全是江晨宇发来的碎碎念。

【江晨宇】：时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家里要饿死了，求投喂……

【江晨宇】：小花说想吃你做的饭了，我们下次聚在一起一起吃呗。哎，话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做饭做得这么好？

【江晨宇】：你为啥还不回我？？

【江晨宇】：我要是再等三秒，你还不回我，咱们互删吧。

【江晨宇】：3……

时楚生眯了眯眼。有坏心思似的，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中央，在心里默默卡着点，等到江晨宇忍无可忍地发了最后一个“1”时才慢悠悠地恢复过去：“找我干嘛？”

江晨宇瞬间反应过来：“好家伙，你卡着点回我信息，是不是一直在看着我出洋相呢！”

“是啊。”时楚生笑了笑。

一秒后，江晨宇恼羞成怒，他的信息接二连三地开始刷屏：“你是不是欠打？你是不是想死了？还有你可以快点回来吗？我还等着你的饭呢！可不可以快点……”

时楚生低着头打字：“你可以点外卖。”恰巧此时，面前的红灯亮起，青年停下脚步。一瞬间，他听见了车辆轰隆的马达声，橡胶轮胎擦过路面时轻微的摩擦声，以及背后的，脚步带动老旧石块时不明显又猛然停下的声音。

“……”

“江晨宇，有人跟着我。”时楚生迅速在手机上打了这样一行字。

那边的人很快回复了一个“？”。

时楚生收起手机。面前的红灯正在一分一秒地缓慢流逝，不祥的红光倾泄下来，在青年脚边打下一层模糊的阴影。后面的人好像没有了呼吸，但是时楚生知道。他后面就是有人。

青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冷空气被席卷到肺部，刀刮一般地疼，但也很快清醒了他本来因为喝酒有些麻痹的神经。他慢慢地站直，脊背绷紧，眼角余光顺着后面瞥过去。黑洞洞的。

在别人看来，这是杞人忧天。

但时楚生不会。

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因为父母留下的债务曾经把他逼到一个风吹草动的地步。那时，时楚生敏感到甚至畏惧背后的脚声，因为这可能代表着讨债的人过来，把他堵死到巷口要钱。

所以说，别人有可能听不到这种隐晦的脚步声，但时楚生会。

红灯终于转换成绿灯，时楚生再次深深吸了口气，迈开步伐。后面的脚步声细微而隐秘，硬化的鞋底敲打在路面上，像是一首交响乐急促的鼓点，但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仿佛笃定了这个人不会跑，他一定能够抓到他。

像猫抓耗子，不急不缓，颇有耐心。

第47章 哥哥，我疼

夜晚的道路沉寂着。

所有事物都随着绿灯亮起的刹那停下来。两头的车辆猛然停下，枯死的枝叶随着微不可察的风簌簌抖动着，唯余行人踩起石头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像一帧极长极慢的电影镜头。

时楚生微微皱着眉，脚步加快。

路过一辆亮着车灯的车一瞬间，他看到了在他背后不远不近跟着他的那道长长拖影黑洞洞的，却又因为光线问题拉得极长。那影子贴上来，像是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能逃脱的梦魇，死死地缠在时楚生的影子上。

红灯亮起，背后的汽车缓缓启动。一切好像又归于平静。

胸腔里的心脏砰砰地跳着，时楚生抿紧下唇，唇色苍白。背后很安静，但是他知道有人就跟在后面，就像多年前跟着他身后的那群不怀好意的催收者。

就在这时，前面正好出现一家亮着灯的超市。时楚生连忙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柜台旁边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听到门口“欢迎光临”的播报，小姑娘立马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欢迎光临！”

时楚生看了看她，最终还是放弃了求救的想法。

青年轻微地咳了一声，然后沿着店里的货架慢慢地转了一圈。等他出来的时候，店外的夜色黑蒙蒙的，只看得见门外屹立着的几棵大树。

好像没人了。

时楚生把买来的东西放到柜台上，顺便看了一圈摆在玻璃柜里的烟。他的目光最终被最旁边的一只精致小巧的烟盒所吸引，于是指了指：“这个怎么卖？”

小姑娘站起身来，往那里看了一眼，然后笑着回答：“这是万宝路，需要38呢。”

万宝路？没想到这里可以买到。时楚生想了想，最后还是敲了下玻璃柜台：“给我拿一盒。”

“好嘞！”小姑娘蹲下身去。时楚生在付款的间隙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江晨宇已经急得问疯了。

【江晨宇】：？你再说一遍？

【江晨宇】：喂，时楚生！你回我一下啊！

【江晨宇】：？？？？人呢？？？？你别吓我啊哥！

【江晨宇】：你再不回我我报警了！！！

“滴”的一声，时楚生把付款码往小姑娘那靠了靠，顺便回了趟信息：“没事了，那人已经跟丢了。你在家等着，我马上回来。”

对面秒回：“呼，你吓死我了！这年头谁这么变态啊，跟着一个成年男人不放。你也没有得罪什么人吧？”

“啪嗒”一声，是小姑娘把那一袋装得满满的塑料袋递了过来。时楚生眸光暗了暗，然后在键盘上面慢吞吞地打下一行字：“曾经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