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时楚生扶着他。昏黄的路灯下,青年的羽睫垂落,手机淡淡的荧光落进他眼底,他手指快速滑动着,很快静止,接着一点。

晚上十点。这座城市已经静静地歇息下来,偶尔在马路上会划过一辆飞速奔驰着的车,但很快就像一长串流星般隐没在夜色里。

察觉到肩膀上人的动静,时楚生看过来:“怎么了?”他一只手还扶着少年的腰,以防沈祁突然滑下去。

沈祁没应声。他靠在哥哥的肩膀上,大概是刚刚冲进酒吧里的原因,青年的肩膀上还沾染着一点淡薄的酒气,很轻。视线往上移,就可以看见青年脖子上留下的一个淡淡的咬痕,那是他发疯的时候咬的。

时楚生不自然地:“……别看了。”

沈祁不知道是不是醉得都没听到,他趴在时楚生肩上动了动脑袋,刚刚长出来的发茬硬硬的,蹭到脖子上有点痒。

“别动。”

时楚生粗暴地把他的头扶正:“别蹭了,好好站着,别东倒西歪的。”

青年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风一吹,泪液黏着皮肤,生疼。他胡乱拿袖子擦了下,另一只手臂还环着少年的肩膀。沈祁昏昏沉沉地挂在他肩膀上,突然喊了一声:“哥。”

“怎么了?”

沈祁咳了一声,喝了太多酒,他的嗓子都是沙哑的:“你手上拿的到底是什么?是送我的吗?”

时楚生把礼品袋往身后别了别,正好车来了,他把沈祁半边肩膀架起来往车上带:“上车了。”

车门打开,老板闻到酒味儿率先抢了一句:“别吐车上哈,吐车上赔200。”

时楚生赔罪般的笑笑:“行。”他看着旁边的少年,沈祁就歪歪扭扭地倒在旁边,一双棕色的眸子亮晶晶的。他又变回了那个无害的弟弟,而不是那个把他按在卡在上索吻的恶魔。

沈祁看他在看他,于是主动凑上前来,两条胳膊耷拉在时楚生的腿上,仰着头,就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时楚生给他理了理领子:“闷不闷?胃舒不舒服?”

沈祁闷闷地点了点头,时楚生就主动摇开了旁边的窗户。清爽的夜风透过窗户吹进来,青年鬓边的头发被吹起,昏黄色的路灯从他的侧脸攀沿而上,为他的头发丝镀上了浅浅的一层金色。

时楚生还是成为了那个精致的时楚生。除了那截雪白天鹅颈上映着的一点红色,让人根本看不清这个温和但又疏离的人在想什么?

沈祁感觉自己就像时楚生身边的一个路人。他看起来温和,但是实质上却极度抗拒着别人的亲近。他看起来体贴包容无条件,但是实际上却像一个冰冷无情的法官不能让任何人触及到他的底线。他沈祁也不行。

看吧,临近下车时,时楚生又补充了一句:“今天的事情不许和任何人说,”青年摸了下他的头发,语气温和却不容抗拒,“忘了吧。”

沈祁看着他,晦暗而不自知的情绪爬上来,一寸寸地爬上他的眼角。但他还是努力地笑着,做着那个让时楚生最为满意的弟弟:“好。”

车门推开,时楚生把沈祁扶下了车。巷子里静悄悄的,高考后的第一夜并没有迎来它的狂欢,反而是不同于平常的,静悄悄的。

沈祁睁着眼睛,视野里的小巷并没有被酒意醺得模糊,反而是和平常一样清晰。他看了眼旁边湿漉漉的墙壁,那里满壁满壁铺满了墨绿色的青苔,像人的眼珠子。

虫儿颤抖着翅膀飞走,青苔长满了眼睛,它们都在无声无息地窥探着这条巷子里走得踉踉跄跄的两个人。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能把时楚生按在墙上,看着他洁白的衬衫陷入肮脏的泥沼里,期待着他的腰身能像水一样凸显出一个美妙适宜的形状。

可现在……沈祁看了眼时楚生,青年的眼睛里透露着满满的深深的疲惫,于是他咬了咬牙,做出了成为大人后的第一个决定。

……他忍不住了。

算了,再忍忍。

最后一次。

祁娟腿断了没法出门,她只好焦急地坐着轮椅伸着脖子看路,想做点什么却无能为力。

陈美不放心,她帮着祁娟把轮椅推到院子里,后头又搬了个小板凳在她后面守着。

等了很久都没人回来,陈美便随意地扯了下衣服,给祁娟递了一杯水:“阿姨,要喝吗?”

这几天没有工作,陈美她们乐得清闲,穿的衣服虽然没有以前好看,但也胜在舒适。而且少了有些眼睛长在屁股后的老男人,她们巴不得天天都是这样的带薪假期。

祁娟说了声谢谢,就着她的动作把水接过来。忽然她盯着陈美的脸看,陈美被她的视线盯得有点发毛:“……怎么了?”

祁娟摇了摇头,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看你年龄,应该才刚刚成年了不久,为什么要跑到酒吧上班呢?”

“阿姨,您说什么呢!”陈美被她语气瞬间搞得不乐意了,“我到这家酒吧里堂堂正正地来上班,如果不是时哥收留我,我早就早早嫁人或者饿死街头了。”

祁娟看着她,扶了下鼻梁上灰扑扑的眼镜:“时楚生?”

陈美“哎呀”一声,她大大咧咧地翘了个二郎腿,解释道:“阿姨您不知道,我高中时家里穷交不了学费嘛,所以我就天天逃课喽。时楚生当时遇到我,可是以资助人的身份来找我呢。”

“资助人……?”

“对,资助人,”陈美想到这件事不由得都有点感叹,当时时楚生还欠着好大一笔债务,他却说要来资助她上学,“我没要,我本来就不是上学的那块料子。”

“我给他说:‘我不要你的钱,你让我跟着你,你做什么事情都不容易,还不如让我帮衬一把’,他就让我跟在他身边了。今年他还完债务,又陆陆续续资助了好几个与沈祁差不多大的学生。所以有些人考上大学去了,有些人不想读书便自告奋勇地来找他喽。”

陈美说完,她仰着头看了看天空里的星星,闭了闭眼睛。

“时楚生……”祁娟叹了口气,她靠在座椅上,眼前浮现出的仍旧是饿得营养不良的少年搬着新桌子来她家里时,明明头发被汗浸湿了大半却还是温和地冲她笑的情景。

时楚生还是没有变,她好像早就变了。

面前的路慢慢地走来两个身影,祁娟搁在轮椅上的手指动了动,往那个方向试探性的喊了一句:“沈祁?”

迎面走来的人果然是沈祁和时楚生。

她还没靠近就闻到了一股猛烈的酒味,接着就是看见沈祁烂醉如泥地倒在时楚生身上。祁娟皱眉:“谁叫你喝酒的?”

沈祁眼皮子都没抬,理都不理。祁娟越看他越来气,最后只能黑着脸留下一句:“拿着父母的钱出去潇洒,明天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陈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最后只能讪讪笑了声:“时哥,我来帮你吧。”

和陈美一起把沈祁抬到床上后,时楚生早已累得满头是汗。一时间他也不想动了,汗湿的头发黏腻地沾在脖颈上,就这么垂着脑袋坐在床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