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敲桌子的动作一顿,然后自嘲般笑笑:“我早已烂在地里了。”
他是一截常青藤,脚下的土地阴暗潮湿,他努力向上攀爬,攀爬可是根茎早已被下方腥臭的土地侵蚀了个干净。土地容纳他,抚养他,他最后也要烂在这地里,茎身化成恶臭的水,枝叶腐烂成恶臭的养料。
然后继续等待着下一个飘飞到这里来的种子。
时楚生没过多解释,他看见陈儒生在对面讪讪摸了摸鼻子,然后起身:“吃饭吧。”他指了指对面的川菜馆,“能吃辣吗?”
青年看了眼旁边的苍蝇馆子,外头的蓝色棚子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都被晒成了白色,下面放着零零散散的几张桌椅,还有几个大汉坐在那里喝酒聊天。
他收回目光,再打量了一遍对面那人名贵的定制西装,目光中的好奇意味愈发重了。
陈儒生看到他看他,他下意识就去别扭地扯了下领带:“我平时不穿的,勒脖子。”他再转头,轻声细语地把服务员叫过来结账,最后竟然还说了声谢谢。
时楚生看了一眼桌子边遗落的栀子花,随即把它一把抱起。陈儒生看到桌子上留下的一个礼品袋,随口问了句:“Foundation Menswear?”
“嗯,送人的,”时楚生小心翼翼地提起袋子,后来又补充了一句,“送弟弟的。”
陈儒生却显得很感兴趣:“我去你家酒吧很多遍了,这么多次都没看到你弟弟,”他喃喃道,“真是奇怪。”
第17章 哥哥,他是谁?
“不是亲弟弟。”
时楚生走到前面,似乎也没有要过多解释的样子。陈儒生毫不在意,他抢先一步抽了张纸把桌椅擦干净后,才请时楚生先坐下。
“吃什么?”
陈儒生熟稔地向他递过菜单,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是一对多年未见的好友。青年只是笑了笑,随意勾了一两个菜后又抬头看男人:“你呢?”
陈儒生接过,他拿起笔又勾了一个,然后把菜单交还给了服务员:燕鱼“没了。”
他再转过头:“没想到你喜欢吃的菜我也喜欢吃。”
两人又安静地对着坐了一会,时楚生正要拿纸擦手时,却在一瞬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住,随后那双手的主人又像觉得失礼一般的退开。
“外面的纸不干净,”陈儒生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然后放回他的手心上,“荧光剂超标了。”
青年眯了眯眼:“那你刚刚还拿这个擦桌子。”
陈儒生想了想:“这个应该是……”他撑着胳膊对他笑,袖口落下一截,露出里面一截精致的手表,“物尽其用?”
“真有趣……”时楚生挑着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人腕上戴着的东西,“陈少爷看起来也不穷,怎么又陪着我下苍蝇馆子又是擦桌子呢?”
时楚生的这句话明显带上了调侃的意味,而时楚生预想中的不悦也并没有到来,陈儒生只是应了句:“我不算什么少爷,只是家里有小公司,沾了点光而已。”
他继续补充:“而且家里的事情有我弟弟在操持,我也只是偶尔在帮衬帮衬而已。”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青年,再补充了一句:“我也没有结过婚。”
哦?
时楚生还等着他说两句,可是陈儒生却笑了笑,没再说了。服务员很快把菜端上来,他看了一眼汤上飘着的葱花,问对面的青年:“有忌口吗?”
时楚生说:“没有。”
陈儒生“嗯”了一声,他正要站起身来,时楚生就立刻拦住了他:“先生,我来。”
青年的手指修长,几乎是根根分明,指尖处还带着一点微微的粉。
陈儒生的目光在这双漂亮的手上停留一瞬,下一秒,时楚生已经移开手,接着他弯下腰来,为陈儒生打了一碗饭。
“这家的米粒比较硬,”时楚生扣着碗沿,有一颗洁白的米粒沾在他的指尖,像珍珠,“下次我们别来了。”
陈儒生嗯了一声,他抬手,轻轻地把那枚米粒拂去:“我无所谓,软的硬的我都喜欢。”
“你也是不挑。”时楚生慢悠悠地调侃。
陈儒生这个人很有礼貌。
吃碗了这碗饭后,这是时楚生对他的初印象。
他不像郑泽,也不像前面接触过的所有“男朋友”。陈儒生的眼睛不会一直放在他身上。说话也没带着富人惯有的倨傲的腔调,而是不急不缓,还带着一点沉稳温柔的音色。
可惜时楚生这顿饭并没有吃多久。
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下来,路边的灯齐刷刷一字打开,苍蝇馆子的顾客越来越多,后厨白色的烟雾飘进大堂,爆辣的气息呛到了行人的鼻子眼睛。
有些人看到这奇怪的一桌,不由得纷纷回头。
左边的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精致的深蓝色西装;右边的长发青年则是一件廉价的白色卫衣。
他们两个怎么也不可能坐在一起。
手上沾了点油,下一秒,一张干净的纸就出现在了他面前。时楚生抬头,却见那人接着又默默地低下头吃饭,像是只做出了一个无心之举。
搁在一旁的手机传来了嗡嗡的震动声,时楚生拿起来一看,目光一顿。
他和别人约会时一般都要给手机开静音,因为怕给别人造成不好的体验。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屏的红,时楚生往下翻。
“弟弟”
“弟弟”
“弟弟”
“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