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的动作僵了一瞬。紧接着他听见怀里一声极轻的叹息,时楚生抓着他的手,再次用力地重复了一遍:“你先放下,我不会走,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迟疑了半晌后,沈祁才慢慢地放松开来。时楚生挣脱他的桎梏,他刚往前走了一步,沈祁垂在侧边的手指猛然一紧,似乎是想抓住他绑回来的姿势。
他眼睁睁看着时楚生向前走了两步,接着回头。青年的眼神很淡,嘴角边还挂着已经干涸的血。沈祁和他目光对视的瞬间,他心脏忍不住抽痛了下。
时楚生又对他失望了?
“说吧,”时楚生掀起眼皮,他摊开手心的药瓶,情绪很平淡,“你是什么时候得上精神疾病的;还有你为什么要再次下安眠药迷晕我,以及你背着我到底是在干什么事情?”
他发现安眠药的情况属实偶然。无意间翻到那瓶奥氮平之后,时楚生又在垃圾桶发现了几瓶被沈祁遗落的安眠药。结合他这几天莫名其妙连着睡十二个小时的情况,时楚生一下子就猜了出来沈祁恐怕是给他下药了。
如果说他只是猜测,那么沈祁刚刚的反应便彻彻底底证实了他猜测的情况。
他不生气,他甚至很冷静,他知道沈祁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但是再次被同一个人下药,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会让人不好受。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沈祁终于开口了,声音压抑而疯狂:“哥哥,你自己答应过我的,你不能不要我。”
“我没有不要你。”
听到时楚生的话,沈祁猛然抬起头。
青年揉了下眉心,他看着沈祁,认真地说:“互相坦诚的过程不是不要你,我也不可能不要你。”
他轻声说:“你走的这六年,我也时刻活在痛苦之中。我经常向自己忏悔,我为什么不去和你好好谈谈?假如我和你谈了至少是不是不会导致那样的结果?你在接下来的六年里是不是过得不会那么难受?”
他没有说谎。
对沈祁浓烈的恨只是一时的,当这层浅淡的雾消散之后,留给时楚生的只是一片荒芜的无穷无尽的黑色荒原。他一个人在里面走着走着,总会在里面迷失方向;迷失方向的时候,他只能一个人茫然地停在原地,开始不断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沈祁的离开成为了他心头的一根刺。而时间过得久了,再坚强的人也要垮掉。
他开始去他们那个待过的那个便利店聊天。
他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待过的地方成为了他跨不过去的神殿。
时楚生开始每天找那人聊天。在别人口里,青年很快就知道了沈祁那几天是怎么狼狈地度过的,以及沈兴是怎么带他走的,他也絮絮叨叨跟别人聊了很多,但是他始终跨不过去这道坎。
那段时间,时楚生陷入了一个可笑的感情漩涡里。他恨他,但是也爱这个弟弟;爱恨交织,时楚生被这种感情折磨得不成人样,最后只能用恨来概括这段荒诞混乱的感情。
等时楚生终于打算放过自己的时候,沈祁却回来了。
“哥哥……”
时楚生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他好像在流泪。沈祁凑过来:“有没有人说过你性格这么好?”
青年目光一怔。沈祁碰了碰他的脸,他余烧未退,脸上的温度有些高。碰到时楚生的时候,时楚生忍不住瑟缩了下,接着任由着沈祁靠了上来。
“我以前这么胡闹,你为什么不怪我?”沈祁碰上他的眼睫,咸涩的液体向下滑落,被他珍惜地低头吻去,“你对待我好像总是这么无奈的样子,你难道不累吗?”
“我希望你能放下,至少把它们给我分担一点,所以我觉得这些事情你不知道会更好,”沈祁的动作停下,最后他说,“对不起,哥哥。我不应该瞒着你。”
“我给你安眠药其实没有什么坏的心思,只是你睡眠一直都不行,”沈祁叹了一口气,他主动往后退了一步,“你给我点时间准备准备,好不好?”
时楚生和沈祁迎来了第一个冷战期。
准确来说并不是冷战期,只是他们的关系比圣诞节前疏远了些,沈祁的工作恰好更忙了些;他们的相处和之前基本上一模一样,时楚生也没有刻意去排斥他什么,仿佛是在耐心等着他的那一个答案。
转眼间六天过去。
一天的时间还好,整整六天他们都是这样子,他们身边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年末那天陈竹惊出院,花神悦便趁着没人的时候堵住了时楚生。
“哎,”花神悦有些担心地瞧着他,“你俩怎么了?闹矛盾了?最近你身边都看不到你男朋友了。”她边说还边往后面看了一眼,时楚生背后空空如也,根本见不到沈祁的影子。
青年温和地笑了笑:“没有,我们还没闹矛盾呢,你不要太担心。”
他不打算和花神悦多聊,正要转身离开时便被花神悦在背后喊住了。花神悦靠在走廊的窗户边,她挑了挑眉,加重语气喊了他一声:“时楚生,我上次和他聊了聊关于你的事情。”
北方的风吹得烈,她任着风猛地把她系着的围巾吹起来,接着又落回她的手心间。花神悦淡淡地垂着眼,她伸出手指,把着布料缠在了手指上:“我和你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对你的性格还是比较了解的。沈祁我不了解,唯一了解的渠道还是从陈竹惊那里的八卦呢。”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你们感情还挺复杂的么,时楚生,你说这么多年不交男朋友的原因不会是为了等你弟弟吧?”
“……”时楚生原本指望着这人能说些什么有用的东西,结果等来的还是她的调侃,“你别想多了,我当时是真不想谈恋爱。”
“行行行,”花神悦忙不迭点点头,正主不想承认她又能怎么办呢,“我就是想给你吱一声,你这种人”她从窗台边直起身来,“别把自己逼得太累。”
“沈祁好是挺好的,但是他年龄小,毕竟还不成熟,”她摊了摊手,“你上次给我聊的天把过错全推自己身上说了,我就一直想着,你也不能全惯着他。”
时楚生沉默了。半晌后,他说:“他是我弟弟,我是他哥。”
“也没有哪本书上面说哥哥必须对弟弟忍让啊,你们是恋人,难道互相承担不是应该的吗?”
“反正我上次就是给你男朋友这么说的,时楚生,”她看了他一眼,接着就拎着包往另一边走去,“别让付出成为了你的常态,这样很累。”
跨年夜,江晨宇从外地赶过来,他们几个朋友在外面吃了一顿铁锅炖大鹅,只有沈祁因为有事情没来成。玩到半夜,时楚生亲自给他们调了几杯酒,把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灌醉了。
即使是个调酒师,时楚生思维也跟着有些滞缓。后半夜他们散场,地上积了很厚的雪,他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酒店走。直到回到酒店,时楚生这才发现沈祁一直在大厅等着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雪下得小,时楚生偷懒没带伞,身上便难免沾了些雪迹。沈祁皱了皱眉,他打了把伞出来接他:“你上次还说下雪不打伞要感冒,结果你自己就没打了?”
他愉悦地弯了弯眼睛:“哥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以后可以让我一直监督你吗?”
“……雪下得小,”时楚生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他慢吞吞地打开手机,“我看看微信……你给我发了信息啊,但我没有看到。”
电梯叮地一下到了。沈祁突然冒了句:“你给我的备注名改了没?不会还是一个冷冰冰的沈祁吧?”
他一直在为时楚生的备注耿耿于怀。他们微信是他半强迫人加上的,时楚生当时只甩他了一个冷冰冰的“沈祁”,而他自己给对方的备注可是独一无二的“AAA亲爱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