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乔津的焦虑和心慌中,很快就到了九月一日,洛图的开学日。
前一晚上,乔津一夜未眠,房间没开灯,他就静静坐在黑暗里,盯着椅背上的书包、校服,看的久了,竟然奇迹般的不焦虑了,脑子里一帧帧划过的,是在十八年来在这个世界的点点滴滴。
心变得平静。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许映还说的是真的,他会离开,回到自己来时的地方,这里的事情不是他能管的了的,他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了,他说服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开始变亮,当第一缕光落在床边的时刻,手机的闹铃响了,再不想到达到的明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乔津身体已经被掏空,半晌,他起床,叠被子、拉窗帘,换校服、洗漱。
“哎呀,难得啊,没叫我催你。”黄惠英把一碟子烫好的小青菜摆上桌子。
暑假里乔津犯懒,往往郁拂深都吃完了,他还没起来,郁拂深临出门时,会让黄慧英催一催,但不一定管用,于是有时候,郁拂深会在微信里叫他,这个见效快。
“吃啊,看我干什么?”黄慧英觉得莫名其妙。
乔津收回视线,埋头,吃的大口,速度不快。
黄慧英一边给荷包蛋上淋辣酱油,一边道:“中午给你做烧鳝段、西红柿炒蛋、椒盐虾仁、烧个空心菜、再炖个排骨汤,给你送过去,你最近训练多,可别学其他人减肥,男人那么瘦像什么样子,听阿姨的,你这个样子就最好....”
黄慧英不是个多话的人,但对上乔津,叮嘱总是一大堆。
乔津吃着荷包蛋,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他始终不抬头,只能看见紧皱的眉头,似乎在艰难吞咽。
“今天,老张家里有事请假了,你用手机叫个车,可别坐公交了,今天开学第一天,人又多又挤的,味道还难闻....”黄慧英有点洁癖,乔津知道。
临出门的时候,乔津终于回头,他这才意识,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看过黄慧英。
她个子不高,身材瘦小,齐耳短发,但染的黑黑的,一根白头发都没有,人总是收拾的立整干净,年龄已过五十,五官柔和,再加上她爱美,每天都会化淡妆,因此看起来年轻而精神,想必以后,也会是个美丽的老太太。
“黄姨,”乔津的喉咙有点堵,在黄慧英转身时,他飞快侧头,摆了摆手,停顿一下,声音才顺了:“我走了啊!”
“放学早点回家啊!”黄慧英远远叮嘱。
走出臻境,步行上了大路,他路过公交车站、路过地铁口、也路过了出租车的停靠点,站在了路口。
此时的时间,是七点四十分零三秒。
*
郁拂深在回到首京的第二天去见了叶兰西。
他走进房间的时候,叶兰西正在自言自语,嘴里嘟囔着一切都是我的,我什么都知道,短短几天,整个人就如放气的气球,一下子干瘪了下来,皮肤灰白,神情变得紧张敏感,像惊弓之鸟。
但见到郁拂深之后,他清醒了,极力整理着自己的表情,他要和郁拂深谈判,他要离开这里,重新做回原文的主角攻许映还。
他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乔津。
在社团的时候,他见过郁拂深曾经为了给乔津出气,是怎么不顾及郁荷真面子,惩罚乐团的,所以他肯定还不知道乔津的真实身份。
再说了,都是攻略者,凭什么受苦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天知道,被关在一个狭小不见天日的盒子里有多恐怖,好像有无数蚂蚁在自己身上爬,从毛孔钻进去,喝自己血,啃食自己的内脏,就算死,也不能是这样的死法,更何况,在这里,他连死的机会都找不着。
所以乔津,也别他狠心了,对于乔津那点兴趣彻底转变成了利用。
叶兰西一秒都不想再这里继续待下去了,看郁拂深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魔鬼,恐惧至极。
“你虽然知道剧情,但肯定没有我知道的多,而且我还有一个最重要消息可以告诉你,但前提是你得放我离开。”
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郁拂深依旧坐着,而叶兰西连维持坐姿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弯着腰,连续三四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的折磨让他的身体极度疲惫,几乎是半倒在地上,说话的声音哑得不能再哑,他额头贴在地板上,但还是极力偏着脖子,用一只混沌的眼睛看向郁拂深。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了书里描写男主的气质 俊秀寡言、冷漠孤独,像山间唯一掠过的风。
褪去了主角关怀,“许映还”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会他贪生怕死、会缩手缩脚、会出卖同类,会....丑陋。
郁拂深高高在上,将一切尽收眼底,所以,就是这么一个东西,还一直企图掌控这个世界的命运,左右自己和郁荷真,让他们煎熬...
有够恶心的,也配?
“你没有权力和先生交易,但根据你提供的消息,我们会考虑。”说话的是沈崎,他洞察出郁拂深浓浓的厌恶。
叶兰西知道自己处于不利地位,但他还是抱着唯一一丝希望,纠结片刻,他孤注一掷,眼睛猛地炸开撕裂的红:“攻略者不止我一个,乔津也是!他甚至比我早来了十八年!”
呼喊用尽了叶兰西的力气,他气喘吁吁,胸腔犹如破了老风箱,哼哧哼哧的响,他极力去看郁拂深的脸,想要看看得知真相的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
但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没有....
郁拂深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太平静了,平静到像是在讥讽叶兰西。
叶兰西被刺激到,血液直冲大脑,愤怒驱使着他,他极力保持理智,但极端的报复心让他的理智分崩离析,重复对乔津说过的话:“怎么,你不信?我实话告诉你,乔津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就在九月一号!他要是走了,你们照样得重来!”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只剩下叶兰西因为过度激动的咳嗽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嗽出来,等他声音停了,郁拂深才终于起身,走到叶兰西面前。
他一身铁色西装,整个人犹如料峭冰冷的墙,挡住了唯一的光,叶兰西反射性的打了个寒颤,像是又回到了那个狭小黑暗的地下室。
对方的神情没有一点他想象中的惊讶或者是愤怒,想法,太平静了,像一潭死了千百年的水。
郁拂深的鞋离叶兰西的脸很近,这样的距离和两人一高一低的姿态,对于叶兰西来说,是一种羞辱。
可骨子里的害怕,让他对这种羞辱忍了下去,心里躁动难安,迫他切想知道为什么对方这么平静。
索性很快,他就得到了原因,他听见了来自地狱的声音:“在你之前,好几个叫许映还的,都是这么说的...”接着,是一声令人胆寒的轻笑:“最后,好像都疯了吧。”
大脑最后一根弦绷断了,叶兰西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全完了,他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