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错没有拒绝,因为他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显然这是一场隆重的家宴,因为无论是谈女士、还是谈衍,都身着正装出席,连小小的囡囡都穿上了小礼服、戴上了精致的珠宝,只有他,穿着毛衣长裤、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就来了。

侍者结果他的羽绒服,妥当地收了起来。

有囡囡在,大人们的言语、神色都很克制,任谁看,这都是一个和乐融融、美满快乐的家庭。连许错自己,都要被这氛围所蒙骗,如果不是他知道,谈衍并不在意囡囡做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那他真的要沦陷在谈衍看向囡囡的目光之中,变成他的俘虏了就像以前那样。

饭吃到一半,囡囡睡着了。

谈衍把小女孩儿抱到一边的沙发上,用自己的外套盖住她,怕她着凉。

“家宴”终于到了正题。

谈女士把目光从谈衍身上收回来,看向许错,诚恳地道:“小许,你现在,还是不愿意原谅他吗?”

许错放下汤匙,看着碗中飘来荡去的一枚枸杞,没说话。

谈女士接着道:“谈衍和你之间的事,我比谁都清楚。我知道,他是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因为这些事恨他,我不怪你,不然我当初也不会把你送出京城。但到了今天,到了现在,你总可以看清他的心,对吗。再说,旁观者清,我不信你对他心里只有恨。我不强求你原谅他,我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想和你说一句话,不要把自己困在过去,你要问问你的心,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你到底想怎么过?”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只是让你亲亲我,你就硬成这样”

第五十八章

谈女士有自己的去处。

谈衍送许错和女儿回家。

小女孩儿在饭店里睡着了,一直都没醒。

到了别墅楼下,谈衍要下车把囡囡抱上楼,让许错一句话拦下了:“今天阿姨说的那些话,都是你的意思,是吗?”

谈衍愣了一下,听出许错情绪不对。

他不是到了这个年纪还要躲在母亲身后的废物,更不会让她替自己去和任何人交涉谈判,他想要的,只是让这个世界上自己爱的人一起吃一顿饭,就像其他千千万万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一样。他不知道母亲和许错说了什么,但猜也猜得到,一定是为他开脱,让许错原谅他曾经犯下的错。

他不怪谈女士,母亲是为他好,宁愿做这些过去从不屑做的事也不愿看着他痛苦;他也不认为许错生气有任何不应该,许错没必要听这些,他的存在、他的一切对许错来说都是折磨。错的人只有他,是他让母亲不得不拉下脸来和许错说那些话,也是他,让许错不得不再一次陷入这样充斥着压力的情境和对话。是他的贪婪,让所有人都不开心。

谈衍避重就轻道:“对不起。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我和你保证。”

他表现得越平静、越沉着,许错心口的那团火就烧得越凶猛、越激烈,“你保证?你的保证有什么用?你明知道等我不在了,你妈妈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我怎么敢反驳她?你想让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啊,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你何必要这样逼我?”

谈衍攥着方向盘,竭力维持声音的平静:“别这么说,你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许错大口大口地呼吸,车里的空气让他几乎窒息。

谈衍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把许错从车里拉出来,认真道:“我只要你开心、健康,别的什么都不想要。别多想,把今天的事忘掉,好吗?”

许错无力地靠在车上,只觉得满腔怒火被一盆冷水浇熄。你看,现在的谈衍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可指摘的圣人,一切都是他无理取闹。先是谈衍的妈妈要挟他、逼着他原谅谈衍,现在谈衍又来扮演深情款款、无欲无求的圣人,好一出母子情深的大戏,再闹下去他可真不识抬举。

别墅温暖的灯光下,谈衍看见他的脸苍白得仿佛一缕幽魂。

水光浮动。

他看见许错脸上的泪。

许错没有发火、没有大叫,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靠着车门,安安静静地流泪。可这让谈衍觉得自己的心裂开了一道缝,成百上千只看不见摸不着的蚂蚁啃噬着他的血肉。他感到绝望,因为一切已是死局,他不该再有任何的痴心妄想。

他该走了。

囡囡已在房中熟睡,许错也回了房,一定不想再看见他。最明智的决定就是赶紧离开,不要再刺激许错的情绪。可他做不到,他不放心。许错流着泪的面孔在他眼前挥之不去,让他生出不安的预感,他害怕,怕得按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都在颤抖。

他推开了门。

房中空空荡荡,浴室传来水声。

谈衍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一把拉开浴室的门。

……许错蜷缩在浴缸里,闻声抬起头看向他,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就是一直哭到现在。

谈衍一时之间愣在那里,他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还好,万幸。

许错的鼻音很重:“你还想,看多久。”

谈衍把花洒关掉,试了试水温,往浴缸里放热水,一边去脱许错身上的衣服。

许错很配合。

衣服脱完,浴缸中也只有五分之一的水。虽然有地暖,谈衍还是不太放心,想找一条毛毯先把许错裹起来。

许错问:“这里,很吓人,是不是。”

谈衍抬手抚摸那道长长的疤痕,是的,很吓人,只要一想到这道疤痕下可能还藏着尚未被发现的癌细胞,他就浑身发冷。他低头亲了亲那道疤,说:“你能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许错歪着头,看着他,“这是我的报应,是不是?

他愣住。

因为他看见了谈衍的眼泪。

他想哭的,现在又想笑放在当年,谁能想到他和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会挤在一个小小的浴室中一起掉眼泪?这些年,那么多剪不断理还乱,以为再也过不了的难关,好像也都一关一关地走过来了,而且离他越来越远,只有谈衍滴在他身上的眼泪,让他如梦初醒。

他拉着谈衍的手,说:“再亲亲它。”

谈衍不顾自己的衬衫、西裤被水打湿,进了浴缸,他攥着许错的腰,把他举起来、让他坐在浴缸前铺着浴巾的台子上,自己跪在水中,虔诚地抬头去亲吻他的疤痕。他的吻那么轻柔,没有一点情色欲念,他甚至没有伸舌头,只是轻轻吻过许错的双乳。

水越来越深。

许错急促地喘息,谈衍颤抖的睫毛掠过他胸前敏感的皮肤,让他身上发痒……让他那儿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