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你倒也算是帮我解决了一个难题，刚好可以一石二鸟了。明天可还有一场好戏可以看。快天亮了，睡一会儿吧。”他说着打了个哈欠，往下面的被子里滑了滑。

苏长召闻言下意识就想起来。

亚历山德罗抬眼看过去：“你去哪里？”

苏长召第一次觉得有些局促：“我……就不打扰您了，去外面睡吧。”

“这里没有多余的客房或者床给你睡，外面的沙发是待客的不是睡觉的。这一晚上过去，怎么，你现在觉得不自在了？”亚历山德罗撩起眼睛看他，语气凉丝丝的。

苏长召：“……”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能在外面站一夜，犹豫了几秒，还是老老实实在原来的位置上躺下了。

“你跟我的契约有五天，好好休息吧，接下去还有很多事要做。”亚历山德罗说完翻了个身，只留给他一个后背。

苏长召从15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跟其他人同榻共眠过，听着旁边人的呼吸很快均匀起来，紧绷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放松了一些，后半夜伴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竟也这么睡着了。

同一时间，百花圣殿，后殿。

除了甬道入口处立着的两个火炬石柱，整个大殿里没有别的光源，明黄的光影在冰冷的大理石壁上投下扭动的光影。

这里不像前面举行祝祷仪式的正殿，没有高高在上的圣坛，也没有装饰绚丽的花窗，甚至可以说去除了一切多余的不必要的装饰，只留下最简单的最本真的东西，连脚下的石板都没有经过抛光，细看还留着凹凸不平的天然纹路。

殿堂尽头的窄窗下站着一个雪白的人影，一头金发披散下来落到膝盖处，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发灰。

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直到门口的方向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她才半转过身体，回头间唇齿轻动：“安东尼。”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几天前才被王子从圣骑士团中废黜的前任骑士，现在的预备主事司教，安东尼·海瑟斯。

他一身黑衣，靴子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大概因为在外面淋了点雨，他卷曲的发梢有些潮湿，一串深色的水渍顺着他的脚步在地面洇开。

他一直走到圣女面前两三步的位置才停下，唇角勾出一个有些病态的笑容：“阿丝特弥亚，好久不见。”

圣女卸下了在外面一直佩戴的珍珠面纱，此刻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两个人在五官上的相似之处。

抛开发色不谈，他们有着相同的棕色眼睛，一样高挺秀气的鼻梁，一样殷红的嘴唇和饱满的唇珠。

此刻看着面前的人，阿丝特弥亚眼里闪过一抹梦幻般的恍惚神色，往前走了一步，轻声喃喃：“哥哥……”

安东尼唇角的弧度扩大了几分，伸出右手抚上了阿丝特弥亚的侧脸，将一缕细碎的金发别到她耳后，手指顺着她耳尖的轮廓轻柔地擦过去，最后落下来悬在她肩膀上方。

“昨晚在霍亨索伦宫可还尽兴？”他的声音和他的动作一样轻柔，落在四周的大理石壁上激起了一层回声，平白增添了几分冷意。

阿丝特弥亚眼神有些瑟缩地闪了闪，下意识往旁边避开：“我没有”

“不要对我说谎！”安东尼的声音猛然尖利起来：“你以为我忙着办教皇交代的事情，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关注你的事？你以为在瓦岗省停留了那么几个月，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回来看到你心爱的利奥很开心吧？爱情冲昏了头脑，连你的身份都不顾了？”

他的手捏在阿丝特弥亚肩膀上，五指用力至发白。

阿丝特弥亚低低地痛呼了一声：“你弄疼我了。”

安东尼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那么多信众驳斥王室？告诉所有人亚历山德罗殿下其实在威胁我？你确定这是父亲想看到的？”

安东尼猛地后退了一步：“你少拿那个人来威胁我。他除了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还做了什么？我和母亲被赶出翡冷翠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你倒是可以毫无负担地称呼他一声父亲。不过也对，毕竟你今天的位置是他给你的。”

阿丝特弥亚的嘴唇颤了颤：“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安东尼又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神情露出了几分精疲力尽，他捏了捏眉心，哑着嗓子开口：“抱歉，亚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我不是有意要冲你发火。”

阿丝特弥亚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我听说……亚历山德罗殿下把你从圣骑士团废黜了？”

安东尼疲倦地点了点头：“他的计划高明，对我来说虽然没什么，但对父亲来说……损失了圣骑士团的一条情报线，还得想办法弥补。”

第21章

沉默。

从门外落进来的雨声突然变得有些震耳欲聋起来。

墙壁上扭曲的光影从某个角度看过去，似乎变成了一个狰狞的怪物。

“如果父亲真的发怒，我会想办法。”半晌，阿丝特弥亚低声开口。

安东尼摇头：“不必，不要把你原本就不多的话语权用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我今天过来只是想确认你没事。腓立比家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阿丝特弥亚摇头。

安东尼吐出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父亲这次离开之前专门让佩森留下来盯着我，我今晚是找了个空子过来看你的。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说着就要转身。

就在他走出去几步的时候，阿丝特弥亚眼尖地看见他右半边侧脸靠近下颌的地方有一道狭长的伤口，正面看不太明显，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边缘似乎还有些暗红。

“你受伤了？”她上前一步，抬手拉住了安东尼的胳膊。

安东尼摸了摸下巴，不太在意：“嗯，之前在魔鬼城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只是一道划伤罢了，快好了。”

阿丝特弥亚皱眉：“让我看看。”

安东尼转过头，仔细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顺从地跟着她往前走到了一根火炬石柱旁。

石柱下面有一个不太高的台子，阿丝特弥亚把安东尼按着坐在那里，一只手抬着他的下巴让他偏头把那道伤口露出来，另一只手变戏法一般从长袍下拿出了一个棕色的瓶子，拧开之后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