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绍微微笑了笑：“安东尼阁下似乎很意外会在这里见到我。”

“确实……或许我应该说一句阁下神通广大？”

“如果您不想见我，那么我去哪里都没有用，不是吗？”

安东尼的声音绷紧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齐绍手里拈着一块玻璃碎片，脸上神情泰然自若：“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为阁下您带来什么。”

安东尼冷冰冰地笑了一声：“带来什么？我一向不喜欢跟两面三刀的人合作。见了我没多久，我的人就看见你和亚历山德罗在一起，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你的真正意图。”

齐绍笑了一声：“阁下难道是那种会把全部身家押在一个地方的人吗？”

安东尼往外走了两步，一双眼睛盯紧了齐绍，没说话。

齐绍将手中那枚碎片轻轻抛起：“我这次来翡冷翠确实不止是为了拿解药。生意人嘛，不能总是做赔本的买卖，也不能总是把赌注押在一个人身上。我的确是去见了亚历山德罗殿下，因为他身上还有我想要的东西。等价交换而已，安东尼阁下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安东尼的眼睛眯起来，半晌之后开口：“你怎么猜到我在这里的？”

齐绍摇了摇头：“说猜并不准确，我不过是有了合理的推测，接着赌一把。之前我想办法见到了亚历山德罗殿下，他把我们送到了一处安全屋，但是紧接着这个地方就暴露了。这肯定不是巧合，知道我和亚历山德罗殿下见面的人不多。圣女首当其冲，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得罪亚历山德罗对她来说得不偿失。除了她，剩下的人选也不多了。”

安东尼盯着他：“你今晚过来，是打算说服我做什么？”

齐绍往前面走了一步：“我之前说过，我对你们教廷和王室之间的争斗和博弈兴趣不大，非要说我能站在哪一边，那也要看对方能给我多大的利益。在眼下局势还不分明的时候，选择站位就要格外谨慎。我来找您，是因为我觉得您有实力也有智谋，只不过从之前的事情上看，您的表现似乎有些……怎么说呢，差强人意。”

安东尼走到吧台后面，从架子上抽出一瓶酒，拧开瓶盖之后凑上前嗅了嗅，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之后看向齐绍：“哦？这么说，你对我倒还抱有什么期待？”

“您在圣女身边安插眼线，发现我与亚历山德罗殿下见面，接着，您从眼线给您的情报中推断出我下了马车后，很有可能是到了这个赌场。到这一步为止，您发现了亚历山德罗在暗中操控这家赌场，这里利润分成一定有一部分是到了他口袋里。只不过您不该沉不住气，对这里的老板下手。不管是单纯的怀疑，还是对方确实是王室的人，现在的局面，您和亚历山德罗殿下都被困住了，那么，谁会从中得利，不用我再提醒您了吧？您现在藏身在这里，没有马上回涅瓦兹省，想必也是为了看看这边的局势会有什么变化？”

安东尼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脸上神情看不出什么波澜，但是开口时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所以呢？你想提醒我的是这些我已经知道的事？”

齐绍唇边的笑意扩大了几分：“当然不止。我想提醒阁下的，只有一句话：不要因小失大。”

安东尼瞳孔微微缩了缩，将杯子放在吧台上，手指扶着杯壁转了转，抬头看向齐绍，唇边的笑容意味不明：“看来阁下这一趟，是要把翡冷翠的局势越搅越乱啊。我现在很好奇你最终会站在我这一边，还是亚历山德罗那一边了。”

齐绍微微叹了口气，面上的笑容丝毫不变：“这就是我提醒阁下的另一个目的了场上眼下输赢未定，但是阁下凭什么断定赌桌上只有两个人呢？”

安东尼脸色倏然变了。

齐绍直起身：“该说的我只能说那么多了。阁下可得好好保重，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能真正达成合作的关系。”

说完他不再看安东尼，转身朝后门的方向走去。

他出来的时候褚颉已经等在外面了。

“公子，确实跟您之前预料的一样，周围守着的人都是巡逻队的，教廷的人都在两个街区之外，看起来像是有人故意布下的幌子。”

齐绍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赌场的方向：“只怕安东尼自己也清楚这个时候不能轻易露面了。”

“可是……如果是教皇那边的人，他们这么做不就是等于要把安东尼推到明面吗？难道他们不打算继续利用他了？”褚颉的声音有些不解。

齐绍摇头：“你说对了，所以外围布下的人，很有可能不是教皇的人。”

褚颉马上反应过来：“您是指……圣女？”

齐绍没有马上回答，抬头看了看远处百花圣殿的楼顶方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看来那位圣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褚颉看着他：“那我们接下来……是去见亚历山德罗殿下？”

齐绍思索了几秒：“你留在这里，看看那位圣女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这个人……我有点不放心。利奥那边我去见，按照计划，我们明天得出发前往绿洲，早晨7点，你在城门口等我。”

褚颉点头：“是，公子您行事小心。”

齐绍点头。

自从老领主去世之后，亚历山德罗在霍亨索伦宫的活动范围就变得极为有限，不仅关闭了老领主最喜欢的那间餐室，还把之前历任领主处理政务的书房也落了锁。

这天晚饭过后，他照例去了西塔楼。

那里有一架年岁很久的管风琴，整个塔楼都做成了风琴的共鸣器，从一楼到塔尖，入目可见的是高达数十米的琴身，夕阳从两侧的竖窗照进来，在木头上映出一片金色的光泽。

亚历山德罗的母亲很喜欢音乐，这是他母亲和父亲大婚那一年，老领主花重金请了最好的工匠，用了最上等的木材，耗时一年精心制作的。当时为了适应这台管风琴的构架，整个塔楼的结构还做了一次调整，宫殿里的人都将这座塔楼昵称为“风琴塔”。

他走进三层的键盘隔间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正好洒在面前一排有些泛黄的琴键上。

亚历山德罗的面色有些淡漠，他慢慢走到琴键面前，手指无意识一般从中间一排白键扫过，刚要坐下来，他似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眉心微微蹙起来，转身朝门口看过去。

因为光影的变化，门口那一角已经落入了阴影中，从他所在的位置看出去，只见一个人影斜倚在门框边。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在瓦岗省。”亚历山德罗几乎瞬间就认出了对方，重新转身坐回琴凳上，不咸不淡地开口。

齐绍往前走了两步：“你之前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很好听。”

亚历山德罗手指在一枚琴键上按下去，低沉的声音通过哨管传出来，回荡在塔楼里，光柱下的灰尘仿佛也连带着舞动起来。

“没什么名字。随便弹的而已。”

齐绍似乎没怎么在意他语气里的冷淡，开口：“我听说了蒙扎的事。”

亚历山德罗的动作顿了顿，开口时声音带上了几分狠厉：“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齐绍轻轻笑了一声：“我不怀疑这一点，不过我过来之前，去见了安东尼一面。”

亚历山德罗转头：“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安排过你这件事。”

齐绍往前走到他身边：“我知道。”

亚历山德罗有些刻意地往旁边侧了侧身子：“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