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户政科要初七才上班,即使上班了,也要给人家几个工作日来制作。如今年假还未完就能将身份证拿到手,不问可知,是霍英治向有关人士打了招呼。

"谢谢你啊。"匆匆地道了谢,沈国栋迫不及待将身份证拿起细细看了一遍。

旁人拿到这证件未必有他这么深的感触,可是对他来说这东西的意义是不同的。这是他展开新人生最最必要的东西,没有这个,一切免谈。

霍英治靠在座椅上,貌似闲闲地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沈国栋正慎重地将身份证放进皮夹,顺口道:"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霍英治两道长睫微闪一下,缓声道:"说到工作,霍氏旗下亦有一些空余职位......"沈国栋一怔,抬头看他:"不用了。"

"......"

很少被人这么直接拒绝过,一时间,霍英治脸色不是太好。

沈国栋亦有点讪讪地,这么截口打断别人毕竟有些无礼,更惶论这个别人刚还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微微踌蹰了一下,象是解释,又补充一句:"我--有别的打算,都计划好了的......"

霍英治听闻,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面无表情凝视窗外。

"谢谢你这几天的收留,既然证发下来了,那我明天就走......"

这种话,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帮他尽快地拿到证,就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这个人一旦证件到手,必会立刻走人。如此一来,也达成了让他暂时避开郎杰的目的。

可是此刻当真听他这么说,却又觉得委实不是滋味。这个人这些天来抛弃前嫌,无微不至的照料关怀,难道都是因为这证而忍辱负重的吗。

这么一想,重投掷在骆云起身上的目光里便透出针尖一点的森然。沈国栋骤然噤声,有些不知所措。

大约是看见他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有些畏惧的意味。霍英治长睫一闪,很快就将那股子森然完美地掩饰住。

他象是疲倦似的拧了拧鼻梁,轻声道:"骆云起,其实你应该也感觉得到吧。"

"......?"

"我--想补偿你的心理。"

屋子里静了片刻。

这么些天的相处,两个人象是有默契似的,都对以往的种种保持缄默,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这还是霍英治首次说到补偿,他终于也觉得自己以前做的事过火了吗。

一时间,沈国栋心旌动摇,有些微微的恍惚起来。

跟权力阶层他计较不起,只好宽厚地以‘年轻气盛的时候谁没有伤害过别人,也许成熟一点后就会知道错了'这种理由来劝慰自己。这次回来,霍英治对他的态度同以往有很大不同,他也不是没有感觉到,心中其实是有点数的--霍英治,虽然嘴上一点不说,心中还是有歉疚感的吧。

潜意识里他在等霍英治诚恳地向他道歉。那么,他就能象当年中国对待小日本一样,以一种泱泱大国的风度展现自己的君子之风。

可是,真听到霍英治提到补偿的事,为什么却觉得这么的茫然呢。

给他一份好工作就是补偿了吗?这些又有什么用,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造成的伤害就是造成了。他再想宽宏大量,心头也始终有个疙瘩,时不时地就会纠结一下,而这个结,是永远也解不开的。

过了很久,沈国栋脸上才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

"霍英治,如果补偿能令你心头好受一些,那么这个证,就当是你的补偿吧。"

霍英治眉头微微一皱。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从很久以前就想摆脱我吗。"

这不是指责,只是陈述事实。沈国栋以第三者的角度来看,自然很明白霍英治当年的心态:年纪轻轻地就要负责另一个人的生活起居,而这个人和自己还毫无关系,天长日久任谁都会觉得很厌烦吧。

"现在骆云起终于可以独立了,对你也是一件好事啊。"

"......"

"等我安顿好了,我会把户口迁走的。到时候我们各有各的生活圈子,也许永不会再有交集。这样两两相忘,对你对我,都很好啊。"

霍英治大脑空白了一阵。

沈国栋看他没有什么反应,想来已无话可说,便起身站了起来。"那,就这样吧。我收拾东西去了。"

霍英治看着他的背影,涌上心的,是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

原来,一个曾对自己死心塌地的人幡然醒悟是这么的令他不是滋味。

原来,站在身后看着别人远去的背影,是这么的让他茫然。

骆云起,是真的想要一个新开始了吧,于是把旧有一切抛在脑后,甚至都不曾回头留恋地看一眼。这么潇洒,这么......无情......

沈国栋走后的第二天,郎杰一行驾到。

鲜红的跑车利落地一拐,恰恰停在铺设的红地毯前。

司机一开车门,里面的人长腿一伸,跨出一只精品皮鞋。

大约是因为郎杰的身材着实高大,也可能辉煌集团这两年生意做得太大,郎杰的气焰也就越发嚣张,连下车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做出来也有种张牙舞爪的感觉。在总公司门口排队迎接的公关人员对视了一眼,迅速收拾观感,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去。

一行人簇拥着他乘电梯上了二十四楼,霍英治坐着轮椅在梯门外微笑着迎接。

"呀呀呀,霍总~~"郎杰热情地与之握手。

与敞着西装的他比起来,穿着修身西装的霍英治无疑内敛、优雅、含蓄,而冷静。他彬彬有礼地微笑,向郎杰致歉:"恕我有伤在身,不便起身迎接。"

郎杰啧一声,"这大过年的,霍总怎么受伤了?严重吗?"

霍英治淡笑道:"不妨事。前些时出了一场小车祸,现下有点后遗症罢了。"说着,微一摆手,"来,进去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