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子觉得他说的也在理,不接到时候再难缠不划算,于是绘子点头道谢,将卡塞进小荷包。

女孩背影折返,数了数时间快到了,她催促:“我们要出发了。”

贺聿生兴致不高,懒懒敷衍她一句便往楼下走。

定的是今天的专机,走得急,绘子提得再过分他都满口答应,导致一直到今天上车绘子还是觉得不现实。

他放她走了,居然就这么放她走了。

车子驶动,贺聿生这回开得不快,就是一路上无言。

空调吹出的丝丝凉气都比绘子刻意收敛的呼吸声大,余光偷偷瞥他一眼,那张傲人的轮廓微抬,眼神专注盯着前方,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一个红绿灯的功夫,贺聿生抽出手习惯性摸烟,动作半晌停下。

车子再次驶动。

机场。

专机已经预备好,绘子谢绝机组人员的好意,自己拖着行李箱跟在贺聿生后头,从出发开始,贺聿生就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绘子有些心虚,登机之际,朝他小幅度挥手告别。

转身之际,终于传来熟悉声音。

“宋舒。”

他突然这么喊她。

绘子猛地回头,虽知道贺聿生必然早清楚她身上发生所有事情,包括背景身份,但突兀地提起,她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贺聿生从没这样喊过她,这是第一次。

两人隔得远,于半空起飞不久的喧嚣声又过大,她听不大清楚,只能瞧见他眼神似触动,向她走近一步。

“要是那里没什么好玩的就早点回来,听到没有?”

“有事电话,别瞎跑。”

绘子听清几句,贺聿生最后沉默了,看了两眼,脚步没停,他比她先转身离开。

好不容易自由她应该开心的,不知为何莫名揪出丝空落,绘子慢慢踩上台阶,风儿掀起阵阵,有微弱的声音再次传入耳朵,这次,她没听清。

*

是夜。

白日一整个下午贺聿生都泡在军营里消遣,除去突发情况以外,他鲜少住基地,训练完,贺聿生将粘着汗的外套丢在沙场,今天凯拉陪练,本来应该好好养身体的人比他还猛,凯拉甘拜下风,也不管脏不脏直接倒在沙地。

“老大,不回去?”

男人沉默半晌,用力踹他一脚,疼得凯拉龇牙咧嘴。

两旁训练完的佤联新军热腾腾朝他们走来,教头带着敬了个礼,又拉着人离开。

燥意仍旧不散,贺聿生再待下去也觉着烦,将凯拉丢在身后,上了车,踩下油门独自离开。

上了楼,房间空荡荡地,本来没觉得东西有多少,这么一收拾,真就宽敞不少,连说话都带回音。贺聿生洗干净身上黏腻,换完药,打开衣柜后发现连衣柜都空得彻底。

啧。

门被重重关上,贺聿生下酒窖捞了冰桶,也不管伤口不伤口,开了瓶白兰地一口闷下,烈酒刺喉,多余酒渍从他喉结滚到腰腹,连带纱布上都染上颜色,一瓶见底,他扶额头缠了丝醉意。

寂静之下,墙上时钟嘀嗒声不停,贺聿生抬头,指针正正是10点。

10点,早就下机了。

真够没良心。

桌面手机毫无反应,贺聿生看了许久,看得倦,仰头靠在沙发休息,那股子香味若隐若现缠住鼻息,也真是怪,自打人一住进来,身上带着那股香味也扎根,不是沐浴露也不是香水,叫人闻的受不住。

床头的两只羊驼乖巧摆在一起,贺聿生起身捉住套在手里把玩。

丑,一点都不好看。

时针渐渐走向凌晨2两点,桌面冰桶摆满,酒瓶横七竖八凌乱在地上,即便如此,沙发上的人仍没有要挪步的意思,浴巾已经松松垮垮,半露出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指尖烟快要燃尽,贺聿生单手撑着脑袋,眼睛半眯,瞧着困也不困。

同一时间的台北·阳明山半山别墅。

绘子刚刚整理好东西,巡视完别墅周边环境构造,她已经许久许久没回台北,如今的变化与先前大不相同,房子一直以来被刻意打理过,搬进来时,只有一层薄薄的灰,绘子知道,或许是父亲的授意。

挑空的楼层中间有个大大的旋转楼梯,水晶吊顶投射下来,灯光暖黄温馨,白布被掀开,绘子坐在沙发上,手抚摸着,桌面空荡无比连灰尘都被擦净,柜台口摆着张未带走的相框,里头却空空如也没有照片,只摆着一张蜡笔画下的稚嫩米奇,如同过往记忆,画纸早已经模糊不堪。

脚步缓慢走上台阶,最大的房间里摆放着两架落灰的钢琴,触碰之上,每一阶发出的声音格外悲凉,绘子坐在凳子上,手指轻轻拨点,越往边缘越觉得沉闷。

转手的瞬间,她惊住,最边缘的夹缝藏着皱皱巴巴的两张字条。

展开,纸条已经发黄,上面字迹并不好看,绘子却觉得,当时写下备忘纸条的那个小孩一定很开心。

“明天是姐姐的生日,妈咪说我们要保密做一个大大蛋糕!可是我忍不住,不对,不可以这样子?!”

“小猪存钱guan!已经man了,要记得去信义商区zui里面的橱窗买姐姐最喜欢的八音盒!”

她颤抖着手,拆开第二张。

“好lei呀,可是妈咪说要好好练钢琴,我不要练钢琴,一点都不喜欢。”

歪歪斜斜的几行字,拼音注解,连标点符号都错掉好几个。

熟悉感扑面而来,于记忆,她记不大清楚,可胸口的丝丝痛楚却攀升,密麻将思绪占据,一切都不真实。

恍惚间,她伸出手,似乎见到那道小小的身影趴在桌台前咬着笔头写下每一句话,眉头紧蹙又认真,写写画画,最后在纸条最显眼的地方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她慢慢抬头,似乎也看见她,两人隔着半壁时空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