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水泥糊上的栅栏轰然倒塌,众人的枪也没停。

309|婴儿

绘子锐挫绝望,听着枪响,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把玛琪当作袭击者,可玛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终于枪声停了,护送的队伍慢慢散开,绘子身上被套上件厚厚的防弹背心,贺聿生将人从怀里拽出,朝袭击的方向看去。

他听见了绘子的声音,但没下令阻止。

绘子推开他,声音倏然发抖:“刚刚….那个人很眼熟,是玛琪。”

她无比确信。

“别告诉我你要去救他。”这种蠢事,贺聿生不可能干,他冷冷笑出声:“就算救出来人也死了,你没看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绘子低头,有些丧气。确实,这种情况救出来人活着的概率几乎为零,那些枪声是实打实的,很快,她收敛心绪道:“不管是不是玛琪,都请把他安葬了吧。”

就算是烂好心,绘子也想这样做,她吸吸鼻子:“如果还活着……”即便知道再无可能,她也将话说完,“能不能将他的伤治好,玛琪不是袭击者。”

这样的要求不多,贺聿生大方答应了。

拥着人,脚步没走几步,令人意外,哭啼声再次从废墟堆传来,比上一次要闷得多。

这个声音…….绘子忽然想到几个月大的那个婴儿,不可能,怎么可能?她不敢相信,可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连凯拉都不禁皱起了眉。

“能不能把那个婴儿救回来。”绘子问。

“老大,要不要我去看看情况?”凯拉看向两人。

贺聿生没动,看着绘子从颓然到惊讶,他道:“你要带回去?这不是街边的阿猫阿狗。”

绘子压根没想到这一层,她摇头:“不是。”

哭泣的声音逐渐微弱,绘子有些急了,推开贺聿生的手独自一人朝废墟堆走,贺聿生拔枪缓步跟在她身后,机场所有人静静看着这一幕,看着女孩蹲下身子徒手刨水泥。

这背影,真够扎眼。

贺聿生扶住她头顶要砸落的石块,绘子愣着,仰头看他。

“让开。”贺聿生说,“你这速度等挖出来人都成白骨了。”

女孩微颤睫毛,她的行为确实蠢笨,贺聿生难得没有冷嘲热讽,还跟她一起做这样蠢笨的圣母。男人将她拽起,朝凯拉下令挖人。

士兵分工,有了人手帮助,没一会儿人露出半截,玛琪气息微弱,哭啼声是从他身下传来的,见得天光,玛琪没有力气抬手,水泥石板压得他浑身失去知觉。

血胡乱流下,他模模糊糊见到那张白净的小脸。

是她,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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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琪嘴巴张张合合小声说着什么,他每吐出一个字都格外艰难,血不停在喉咙里冒出,绘子凑近,听清了三个字。

“带她走。”

玛琪在祈求她带他的妹妹走。

说幸运却也不幸运,幸运的是当时玛琪活了下来,那个拍照的士兵觉得他可怜将他救下,不幸的是这里没有人能够带他们离开,战争何其残酷,玛娜就这样死在他面前,苍白得毫无血色告诉他:“哥哥我好疼啊。”

明明前一天他们还在想着要做一餐丰盛的饭餐,买玛娜最喜欢的骆驼肉,明明一开始……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为什么日子快要好起来了,上帝却开了那么残忍的玩笑。

玛娜被爆炸的墙体压断脊骨的前一秒,还在告诉他、她很饿,多么讽刺,没有钱的时候常常饿肚子,现在他们已经有钱了,玛娜却是空着肚子走的,身为哥哥,他的痛苦无以言表。

在这里,他们活不下去。

玛琪给那位士兵塞了钱,不停打探绘子的踪迹,他祈求绘子的好心,能够兑现当初的那一句话,他不求绘子能够带他走,只求唯一的妹妹能够平安无事离开,哪怕给一口饭吃也好过在战争里永远长不大。

凯拉搬开压住玛琪的最后一块水泥板,小小的婴儿就在他身下,医护人员此刻赶到,立马展开救援。

从始至终,绘子都呆愣愣。

玛琪好不容易穿上的新衣服已经被血染得辨不出模样,就像玛娜那样,玛琪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他还在不停说着话,甚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想要告诉她什么,绘子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有些忍不住,偏过头哽咽。

少年此刻脊背弯曲,瘦小的身子疼得蜷缩不已。

玛琪知道自己活不了了,疼痛压碎他的理智,就连最后闭眼都那么沉重。

贺聿生将她揽入怀中,众人望着这一幕,安静得可怕,就连一贯话多的凯拉都沉默不语。

其实战争不就是这样,生离是最好的结果,大部分人只有死别,生在炮火里的孩子从一出生就既定了命运,所有人都懂事地明白要活在当下,因为在战争环境中,他们永远也长不大。

医生抱起婴儿想要检测身体情况,裹着的布掀开瞬间,医生瞳孔骤缩,四五枚枚牵引的手雷被扯掉,如此突发的情况,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声“卧倒!”喊出。

炸弹几乎是瞬时爆炸,威力大到足够波及十米以内的生物。

见引线一角时,贺聿生就已经动作利落将绘子扑倒在一边,手雷炸响,接二连三的不知从哪里来的炸药点燃,火焰烧出一朵蘑菇云,波及之处遍地哀嚎,整个军机场硝烟弥漫。

距离不算近的凯拉也没幸免,虽然动作快,却实打实被炸出的铁块波及,胸口扎得冒血,要不是防弹衣穿着,这铁片必然要戳穿他心肺当场毙命。

四周的人无一幸存,方才挖掘的人手倒了一半以上,不少人被火焰吞噬焚烧,惨叫声不绝于耳。

蓦地,凯拉缓过神来,老大的防弹衣似乎…..他立马看向地面扑倒的贺聿生,他的防弹衣给了小豆丁。

男人压得她很沉,绘子试图推开试了几次推不动,血从她指缝流到手腕,绘子终于察觉不对劲,她震惊地颤抖着将手收回,小声喊他,然贺聿生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神色忽然就白了,血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流得多,就连护住她的手臂都渐渐失去力气,没有哪一刻,贺聿生能脆弱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