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准备收拾因为破坏而杂乱的现场,弯腰的瞬间,她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登时,女孩心中一跳,顾不上别的立马拔腿追了出去。

156|原谅

越追,前方的人跑得越快,伸手拦了辆车子便径直消失在视野里。

绘子勾着腰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喘息,来不及擦头上的薄汗,身后的保镖已经备好车,她打开车门眼神死死盯着车尾灯消失的方向。

“追上前面那辆车。”

“是。”保镖收到命令,猛踩下油门紧追其后。

车开动的瞬间,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中,慢慢走出一双长腿,黝黑的眼睛望向远去的车尾。

计程车敏锐地往小街巷口钻,利用下坡拐角的优势甩离身后的跟踪,这样的追逐战整整持续了十五分钟,计程车开入大阪西城区的釜崎。

釜崎这个区域在当年日本经济泡沫破碎后,留下了成千上万的上了年纪找不到工作失去经济来源的劳动者,街上随处可见露宿街头的流浪汉,生活在这里的人基本被政府抛弃,随即也成为了最杂乱的地界,常常发生不稳定的黑帮火拼,这些都见怪不怪。

绘子拧眉,一时间没搞懂为什么莫雅会来到这里,是为了将她甩离吗?显然不太可能。

从天王寺绕出,车子往山王铁线道一路直开,越往里开环境越是差劲,这里满地的涂鸦,垃圾堆积成山,四周的街道上搭着不少简易屋棚,更有甚者直接睡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

终于,在最后逼停的追逐中,前方的计程车踩下刹车。

后车一个猛刹,差点造成追尾,只能勉强后撤,绘子踉跄地从车座爬起,摇了摇头醒神,就见前车上的女人开门下车,计程车像完成了任务似的远去,甩下一阵尾气。

女孩从后座摸出把枪,也走下车。莫雅站在原地等她步步朝自己走来,表情始终平静。

绘子停在离她两米处,对视上那双淡漠的瞳孔,道,“我找你了你很久。”

这段时间即便再忙她也一直在找寻莫雅下落,自从那天庭院走廊一别,莫雅就像人间蒸发一般了无音讯,无论怎么查都没有一点消息。

女孩紧紧攥着口袋里的枪,尽量克制住几近爆发的情绪,又问她一遍,“那天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你和父亲聊了什么?”

绘子能猜到大概的过程,可她还是想听面前人亲口承认,哪怕就是她所预料的那样,她也想知道所有真相。

见绘子那副不罢休的倔样,莫雅觉得有些莫名好笑,“你想知道的东西,不是已经摆在面前了吗?”

女孩捏着枪把,手心紧张到淌满黏腻,那些可怕画面一张张铺开来,血淋淋再次摆到面前,它轻而易举就能残忍揭穿所有的防备。绘子颤抖着嗓子几近哽咽,问出了那句隐匿在心口的话。

“我知道父亲是自杀的”说到这里时,她哽住,缓了缓情绪才道,“我想知道,父亲自杀之前对你说过什么?”

绘子不相信父亲会就这样什么都没说就抛下她离开,他一定留下了什么话。女孩恳求着,希望莫雅能够告诉她那天的经过。

女人嗤了一声,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不过她的话也让莫雅把思绪拉回那一天。

当时窗帘拉上后,栗绘藤与她聊了些无用的废话,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他也同样用恳求的语气,就像现在面前的女孩一样,卑微恳求地看着她。

栗绘藤的眼睛已经浮了层浊,他没敢碰离她仅有几分距离的女儿,只是低着头沉思良久,然后对她低声下气的哀求:“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绘子是你的妹妹,我只希望你别迁怒于她,她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当时她没懂那句只有一个亲人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威风一时的黑道魁首,杀伐果断、不留情面的男人现在居然在低三下四地求她放过,多么好笑啊,莫雅笑得眼泪直掉,声音如同冰锥直戳人心腹。

“你也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吗?你怎么会做错呢,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和母亲。”

提到那句母亲,栗绘藤的瞳孔骤然一缩,他连连喘气咳嗽了好几声,然后再也没有看她。

见人沉默,莫雅也觉得无趣,那把枪丢在地上。

她并没想过在那个时候杀掉他,可这个软弱的男人,这个曾经让她无比期待却又给她狠狠一击的男人,在她转身的瞬间毫不犹豫捡起地上的枪对准脑袋,居然就这样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这样痛快死去,他应该受到更多的惩罚和痛苦而不是就这样草率地去死。

思绪到这,莫雅已经不知何时满脸湿润,她没擦掉而是句句反逼问,“还能说什么呢?无非就是让我不要恨你,你多幸运啊,让他连死了都要惦记着,他到死之前都还在求着我不要迁怒于你,多么感人的父爱。”

话越发尖锐,绘子被逼问到连步后退,这些字句狠狠砸进她的心中,残忍地撕裂出一道口子。这还没完,莫雅接下来的话如同卷着冰渣的寒风刮进那道早已伤痕累累的裂缝,让人痛到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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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得其所,他欠母亲一条命也欠我半条命,若不是他的自私不会落成这样的悲剧,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利己者!”

面对她的寸寸紧逼,绘子再也承受不住,将握在手心里的枪掏出对准面前人的心口,一只手捂着脑袋痛苦地晃头。

“别说了,我让你别再说了!”

莫雅抓着她的手对准自己的脑袋,一阵风过,女人脸上的湿润快要干涸,她的嗓子仍然尖酸,“你要杀了我吗,杀了你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女孩低着头克制不住地抽泣,眼泪糊满了整张脸,咸润的液体从下巴处淌下,她整个人瘫软下来,手里的枪随之滑落。

可面前人还是没停,在她临近窒息边缘又用力推了一把,刀锋般的话直直贯穿绘子的耳膜。

“他从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在你面前尽心尽力扮演着好父亲不过是为了遮掩他丑陋的罪行,为了赎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所以把那些愧疚迁移到你身上。”

绘子蹲在地上已然哭到麻木,不停重复着那一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孩无助地哀嚎,要她怎么办才好,那把甩在地上的枪始终没有勇气端起,她不能杀了莫雅,那是….她的姐姐啊。

莫雅迈着腿后撤一步,盯着地上的人,眸色杂乱无比,最后,她自嘲地笑笑,“你最爱的父亲是个潜逃罪责的懦弱男人,真是可惜。”

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他可真是个胆小鬼啊,明明承认了错误却不敢接受现实,当初不负责任,到了现在也还是一样,一如既往让她恨透了。

气氛僵持着,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这一幕落到车内保镖的眼中就只见到聊得不大愉快,正当他考虑要不要下车查看时,一发消音的子弹从左侧车窗穿透,直直打爆那颗窥探的脑子。

然而,车外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

从莫雅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子弹击穿玻璃的痕迹,见事情办完她勾唇笑了,随后弯腰扶起地上的人,替她抹去眼泪道:“现在他已经死了,我再多恨也消散了,以后我们好好相处,不要让母亲在天上看着我们离心。”

绘子怔怔地看她,那双俏丽的面孔早已经没了恨意,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女孩磕磕巴巴问:“你不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