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1 / 1)

孝怀长公主言语实在是谈不上?有什么逻辑,可她所言,梁珞迦也从?先帝处得?知?过,确实当时威宗对太子?这一家的严厉在平常人看来早已超过,孝怀年长一些,十分成熟,总是乖巧渴望能讨得?皇祖父欢欣,好少一些训斥父亲和?弟弟,但并不是每次都有用。

那次先帝奉威宗谕令在京畿巡查,欧阳太子?妃便自己带一双儿女入宫,正是这次之后没多久,她和?儿子?便被威宗杖责至死?。

“慧真慢慢讲,不想说了我们就也吃凉果。”

梁珞迦总是忧心孝怀长公主会因为痛苦的回忆忽然惊厥,搂着女孩的手也不住抚慰轻拍。

或许是这亲昵的动?作,让孝怀长公主仿佛真的在母亲怀中,她张着嘴,半晌,又吐字清晰地说道:“那天,娘亲和?阿弟都以为会回太子?府后就睡了,其实我只是吃的有点饱,侍女服侍我眠了眠,我就想去找母亲说会儿话,可我过去时,却听见母亲在哭,弟弟在骂……”

孝怀长公主的双眸陷入回忆的失神。

“他们……在诅咒爷爷,说他是禽兽,母亲去捂弟弟的嘴,弟弟说,他看见了,他看见爷爷喝醉满身酒气,去拉母亲的裙子?……”

梁珞迦瞪大?双眼,又在悲愤的震惊后,缓缓闭上?。

“弟弟救了母亲,顶撞了爷爷,爷爷骂了他,他气不过,要母亲等父亲回来,和?父亲说,他们要……要逼宫,要杀了昏君,我吓坏了,跑回房间,我再没说过我听到?了什么……”

说着,孝怀长公主又哭了起来。

“我应该让他们跑的,他们可以跑掉,就不会死?了。”

原来,这就是当年废太子?妃和?杀害亲孙的真相。

一朝悬案的背后,竟是一个受人敬仰的铁腕帝王意图掩盖自己酒后禽兽行径的真相。

梁珞迦用力抹去眼角的泪,心痛难忍,又抱住孝怀长公主,轻声哄慰道:“说出来就有娘亲和?你一起分担了,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没事的,你爹爹知?道你是个诚实的孩子?,会高兴得?不得?了。”

听了这话,孝怀长公主本是预备停止哭泣的,可却忽然脸色惨白,惊叫道:“娘亲知?道了,爷爷就会晚上?来找娘亲掐娘亲的脖子?!不!不……不能!娘亲不能再死?了,弟弟不能再死?了,不要让弟弟回来!娘亲快跑!”

她忽然大?哭大?叫,不受控制般在殿内乱跑,而?这时太医已带着安神的汤药赶来,在梁珞迦的安抚下,孝怀长公主喝下汤药,终于沉沉睡去。

“太后可有受伤?”宋福民担忧问道。

梁珞迦微微摇头,心中犹如被巨石碾压,沉得?喘不过气。

她轻轻对沉睡的孝怀长公主说道:“孩子?,我的好孩子?,你的弟弟会回来的,他会回来为你们一家主持公道,让你今后永远睡得?香甜……不只是你,我们一家,新的一家人,要永远平安。”

宋福民听到?这句,不明所以,但仍是略有差异,待他跟随太后走出长公主寝宫后,方才压低声音问道:“太后,今日前朝情形……不大?寻常,沈大?人苦肉计已博得?他们信任,奴才也不知?是否能再拖延时日……”

梁珞迦已然在走出这座满是儿童温馨与苦药弥漫气息的宫宇后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她正了正朝服,顺手抚去孝怀长公主的泪痕,一字一顿道:“不必拖延,世上?也没有万全?,该来的迟早要来,哀家这就去看看,兴风作浪之人会有如何下场,如若天理不来,哀家就当一回天意,今日朝野清明与陛下的正命天授,就由哀家来责担!起驾。”

第140章 第140章 天命昭然(二)

因小皇帝对外称病, 御驾以此为?名已从行?宫折返帝京,大朝会照惯例,京中可面圣入朝之百官晨起集合在庆阳门内隆和殿外,面对着白玉高台之上两个空空的座椅, 一时人?心惶杂, 不敢交头接耳, 却?以眼为?信,不住交换不安的神色。

直到?宋福民?露面,高唱太后驾到?, 官员行?礼,这?种骚动才算略微停止不过也只是一时,待到?后续没有恭迎圣上的接续,也就没有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跟礼, 自然这?份短促的平静瞬间就变成众人?心中不可抑制的慌乱。

坊间传言有时确实指向明确, 还有几个月就要亲政的小皇帝, 是真的不知所踪。

梅砚山作为?群臣之首, 率先起身,宰辅之荣加身,他不比等让,就可以就座, 其余官身只能在他身后长立,即便徐照白作为?帝师,也必须如此。

“圣上龙体欠安,不宜大朝, 诸位有奏请呈太后凤览御鉴,无事则退。”

“老臣有本奏。”

如果梁道玄在,一定会腹诽一句, 臣就是臣,加个“老”字,梅砚山不知道摆资历耍威风给谁看,做官又不是看年头授职,在这?老来老去,怎么?不见真做一些老人?该做的有德之事?

梁珞迦明明很紧绷,可脑海中却?连兄长说?这?话的神色都想象出来,竟在愠怒与?紧张中,几乎笑出来,而这?一想,哥哥的样子再度浮现眼前?,不知自己的儿子和哥哥现下如何,纵然她知晓其中有应急之变,还是在猝不及防的开怀后陷入深深的担忧与?悲伤。

但她不是无助时会哭泣的小女孩了,一朝太后,十?余年权柄在握,梁珞迦让愤怒重新充盈于心,同时保持理智,带着足够平和无波的语气,回应梅砚山的启奏:“梅宰执请呈奏。”

即便甚少入朝的小官,在今日朝会略显诡异的紧绷氛围里,此时也多少听出些太后和梅宰执平静对话中那暗流涌动的意味。

“谢太后恩呈。”

梅砚山一扫之前?病状,虽声音仍旧透出老迈的粗噶之感,但依旧洪如亮钟,他起身上前?一步,礼后抬首,说?道,“近日朝野内外,人?性纷浮,多因陛下许久未曾展露天颜,无论是书房的老师,还是御医院的太医,都自行?宫摆驾回朝后未曾瞻仰天颜,敢问太后,陛下之病究竟如何?若轻可缓之,为?何不能理政掌务?若危且急之,为?何不传召太医入诊?”

与?其说?是奏呈,不如说?是质问。

众人?屏息凝神,梁珞迦知道京中甚嚣尘上的流言,其实背后也自有人?作势,这?些都没超出她和哥哥的预计,只是当时她以为?这?一时刻哥哥会在身边,而此时此刻,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畏惧,可方才继女无助悲哀的坦陈和对家人?的思念已是要她十?分坚定,也不用谁来襄助,只要她还在,大朝之上,中流砥柱就轮不到?梅砚山鱼目混珠!

“梅宰执的意思,哀家不甚明了。”梁珞迦声音慢悠悠,端正且肃,不慌不忙,“莫非……宰执是疑心哀家构陷陛下,致使国无正君?天子朝堂,隆和殿太祖匾额当下,爱卿不妨直言,毕竟先帝把臂受托,也是望您能当谏则谏。”

这?话说?得十?分漂亮,连徐照白一时心中都感叹,梁家兄妹平常和合温文,可到?了生死?攸关,他们?二人?那混账老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便自骨血里涌出,当仁不让。

一句话使得突然跳出来的梅砚山十?分被动,他原本意图起气势在先,然而梁珞迦话中深意,便是他弯弯绕绕不够辅佐之臣的本分,甚至有愧对先帝嫌疑。

梅砚山到?底是三朝老臣,也不会被这?一势压住,略缓住心神,当即含泪颤声道:“先帝把臂受托之情,犹如巍巍皓月,永悬臣心,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能报一!于是才有今日抛家舍业之语!”

他深吸一口气,却?转向了众臣,扬声道:“诸位请鉴,陛下已然于郊野遇害驾崩,罪魁祸首,正是太后之兄,当朝第?一外戚,国舅梁道玄!”

一时躁动四起,不知情者,惊诧呜呼,略有心见者,不敢高声,唯有心念快转,欲要分辨此刻情势到?底如何,与?陛下多有厚爱者,已是心哀而惊,一时只想求个究竟,心怀鬼胎者,自是默然不语,待真正好戏登台。

……

正是晨雾弥漫当中,朝霞浅浅,初展赧颜。

禁军轮替值行?,大朝的百官入宫后,今日的第一次换岗开始了。

然而今日似乎有些异样,来换内巡中道第?一岗的不是别人?,正是北衙禁军左翊卫副领军白衷行。

“卑职参见白副领军。”

带头的校尉行?宫中军礼,而后递过牙牌的一半,怀着疑虑,看着白领军拿着自己当值那半和换值的一半对齐,严丝合缝,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只当是昨夜出了事情,今日才不得不由副领军亲自查验,或许是因为?陛下多日不见的传闻……但这?些都不是他该过问的。

“有劳白副领军。”

“你们?且先等等。”白衷行?叫住了这?二十?四人?一班,“听闻昨日有禁军去叨扰孝怀长公主安歇,可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