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1 / 1)

“除了亲告,还有证据?”

“当时我?腰间有系一条麻绳,此绳有手腕之粗,即便我?滑倒,也能防止我?坠入山溪,但待我?跌落苏醒后,那绳子在?上面的一端,却有整齐的切面,非人为不得有。”梁道玄正色,“那条绳子我?此刻没有带在?身上,但却放在?了可靠的位置,等安全后,再回去查验。”

“荒谬!这也只能证明梁少?卿是被人谋害,又?怎么能证明是吾等州府官吏所?为?”朱善同冷笑。

他还有十足的冷静,但梁道玄却不与他纠缠,看都不看去一眼:“我?在?雨中跌落时,看见了推我?的人。当然,朱知州可以反诉我为诬告,诶呀,那这个案子就越来越乱了,徐大人,不如我?们从头说起,先解决定阳王殿下的冤屈,到时候暗害我的真凶也必然水落石出。”

这时,随从送来了梁道玄的官袍,他并不下去更衣,而是甩开朱红一片犹如火烧,披衣系带,略正领口,再束带于?腰,最后,戴上他的官帽。

一瞬间,草泽之人化作风仪卓然的朝廷命官,唯有脸颊、额头上未愈的细小伤口还略有狰狞。

“既然如此,你此行便是寻找证据,那便是有所?收获了?”徐照白问道。

“回大人,正是如此。”

“如实道来。”

梁道玄自从入堂,第一次看向了朱善同:“朱知州,蔡知县,州府衙门在?河堤决口前,曾下达一纸告令,此告令加盖州府和县衙的大印,告知西陶县百姓与官吏,河堤在?朝廷的督促下已完成修缮,而春耕在?即,不能有所?延误,应尽快着手。可有此事?”

“无有此事!”蔡孚想都没想立即答道,“我?见都未见!”

相比之下,朱善同要?冷静得多,他缓缓道:“梁少?卿,州府衙门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也没有文书,州府衙门发出的所?有文书,都会留档,御史?大人可以?随意调看查阅,我?可以?保证,没有这张告令的备份存在?。”

虽然二人如此说,但这个说辞已经让众人惊讶。如果真是这个情况,那么定阳王根本没有挪用人力,甚至还积极参与恢复生?产。可对于?州府衙门,这边是骗令构陷的重罪,且用了官印,罪加一等。

梁道玄听了这话却不与二人对峙,他转过头来,对潘翼道:“潘少?卿,那日?我?们二人接手了刘王妃呈上的信函,可在?堂上?”

潘翼点头,在?徐照白也允许后,他才起身,自桌案上取下作为证据的广济王书信,递给梁道玄,他没有任何言语,只能在?交接时拼命用眼神予以?鼓励。

“这封信里所?述之事,为什?么朱知州不认同?”他举信发问。

“此信或许是真,但谁知广济王是被蒙蔽,还是本就是同犯?并不能证明那处营造之地?真是为公为私。”朱善同脸不红心不跳,平静得惊人。

可是梁道玄一句话就让他大惊失色。

“如果我?有人证呢?”

很快,朱善同又?恢复冷静:“人证在?何处?”

“此信所?书中,有一人姓郑名德元,乃是广济王手下的工匠,他已抵达峨州多日?,绘制了新书院的营造图,且到处走动?调度人手物资,他可以?证明所?言非虚。”

“那此人现下何在?呢?”朱善同反问。

“在?外面听候。”

“不可能!”朱善同猛地?起身,发觉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这才惊觉着了梁道玄的道,他恨恨而视,竭力平静,却只迎上梁道玄嘲弄的目光。

“当然,我?如果说我?已经见了郑德元郑师傅,想来朱知州也会说我?是一家之言,那我?请徐大人传唤与我?同行西陶县的南衙禁军千牛卫冯钰,他回来告知诸位我?遇难的消息,人应该还未动?身回京。”

冯钰今日?并不在?堂上,徐照白命白衷行去传唤下属,不一会儿,冯钰便至,他似乎已经知道梁道玄幸存的消息,目光竭力闪避梁道玄的注视,只向徐照白叩拜:“参见御史?大人。”

“接下来请梁少?卿问话,你务必知无不言。”徐照白把公堂交到梁道玄手上。

“是。”

“冯禁卫,你可与我?一道见过了郑德元?”

梁道玄的突然归来实在?是措手不及,冯钰是刚被叫来此地?之人,之前什?么都没听到,一时愣住原地?。

“冯禁卫。”徐照白看出冯钰异样?,在?他沉默犹疑之际说道,“见与不见,也需要?思索良久么?”

“……属下……没有见过。”冯钰说道。

一旁的朱善同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坐着。

梁道玄一点也不意外,反倒为他拼凑好了最后一块悬而未决的拼图,他平静道:“很好,这样?说来,倒是本官说谎了?”

他看向徐照白,严肃而哀愤道::“大人,如果我?没有猜错,方才朱知州那句‘不可能’,大概是滞留在?营地?的郑师傅与百姓,已经遭到毒手灭口,因为朱知州名义上是派人寻我?,实际上却是调派人手去毁灭证据,如果我?在?路途中被他们发现,也没命抵达此地?。”

朱善同忽得笑了,他起身道:“梁少?卿,莫要?因为你是太?后的姻亲外戚,就信口雌黄,今日?御史?钦差在?此,大理?寺的潘少?卿也在?,你如果要?明告本知州,就请拿出证据,否则所?言非实,我?拼着乌纱帽不要?,也要?为自己上书御前,讨一份公道!”

梁道玄平心定气,并没被这份义正言辞影响:“其实案情至此,最关键的是要?证明两点,其一,定阳王殿下与朱善同所?修建的正是书院而非私宅,且是在?堤坝修造完毕得到官府通知后才复工。”

徐照白略微点头,示意梁道玄说下去。

这确实是整件案情最关键的部分。

“其二,是我?所?见所?言是否属实,郑德元是否有此人并抵达峨州且为人所?见,他如今下落何处是生?是死。只要?这二者确凿,今日?之事便能真相大白。”

“梁少?卿所?言极是,但是这二者如何证明?”

徐照白问道。

一旁的定阳王和刘王妃也已紧绷至极,他们的来日?,如今全托付在?梁道玄的手上。

“我?们先说第二个。”梁道玄忽然转身,面朝朱善同,“朱知州,从岳中道进?入河西道内,再从河西道内的丰州、历州抵达我?们峨州,要?有明确的过关牒文,是否如此。”

“确实如此。”这是朝廷管理?地?方的规章,无可置喙,朱善同不知梁道玄其意,只能称是。

梁道玄继续道:“一般来说,这个牒文是由出发地?官府开具,有明确押印和颁发日?期,抵达后也要?目的地?扣印验明,否则不能逗留。尤其像郑德元是由定阳王殿下提交文书,居住在?县衙馆驿,更要?有明确的书函,那么只要?找到了书函和牒文以?及官府的记录,就能证明此人确实出现在?了西陶县。”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朱善同噙着笑,“此人出现与否,或许和本案有关,但假如广济王以?用私人的属下襄助定阳王殿下,岂是无有可能之事?宗亲相护,私下结交,自古史?书有之,也不是什?么非常之事。”

“史?书也讲过地?方官员竞兴私利结党苟行,官商勾结戕害百姓,也不是什?么非常之事。”

朱善同被一句话噎住,半晌没有回音。

梁道玄与刘王妃吵架的方式可谓一文一武,但效果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