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1 / 1)

白衷行?对梁道玄一路无有不?从,点头道谢。

接下来的路,各人倦意全无。

到处可见水淹泡过的痕迹,也有不?知是人是兽的残肢散落成为腐坏的肉块。如果?没有令人不?适的腐臭味道,周遭弥漫的也是洪水特有的土腥气息,有一两个年轻的南衙禁军不?大受得住,想要呕吐,却担心上峰责怪,只能苍白着脸,硬生生忍住。

在青宕城南门隐约出现在盘山道的视野里时,灾民的身?影也渐渐显现。

连徐照白也未曾料到会?有这样多的灾民聚集此?处。

这和之前?所奏大有差池。

峨州报上来受灾情影响的百姓是三万人,这三万里有一部?分是家乡遭淹没流离失所,也有受洪水围困来不?及走脱之老幼,整座青宕城当?时都围在水中且西?北城墙垮塌,导致百姓日常生活受到影响,周遭乡民也不?能幸免。后续的奏报有写明,积聚在青宕城周边的本县流民大约有一千余人,这是正常的数字,其余大部?分灾民应该还在各县本地地势较高的地方尤其是受灾严重的几处,道路断绝,哪这么轻易走到青宕?

且经过初步处置和粮食的调拨,灾民情况应不?至此?。

可他们所见,是绵延的草棚,棚内皆是衣不?蔽体的灾民,哭声隐隐,复又?哀叹,有本地县府的衙差似在清点人数,数量还不?算少,隔几个棚子,便有三五官差穿梭在半数躺倒的人群当?中。

而这些灾民,一直到青宕城的城墙下,挤挤挨挨,几乎有两三千人。

这大大超过了徐照白和梁道玄的预期与之前?的上报。

他们刚一下马,立刻有人围上,但不?是灾民,而是官差与小吏。

“参加御史大人。”

作为御史,徐照白一身?紫色高品大员的官袍已?说明身?份。不?久,远处城门内就有穿着青绿二色官袍的官员小步快跑出来,约十二三人,齐齐拜道:“峨州州府衙门诸官吏,请圣躬安。”

这是最标准同御史开腔问候的官话,御史代表皇帝,先问圣安,可见到底是州府的衙门有些见识和讲究礼数,要比路途所经的几处县乡好上许多。

但此?时此?刻,也没人有心情计较这个,徐照白回道:“圣躬安。”

峨州众官又?道:“参加御史大人。”

徐照白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却不?多做客套:“峨州府知州朱善同上前?。”

站在最前?头的绿袍官吏立刻再行?一礼,他约和徐照白差不?多年纪,长相周正面庞偏阔,一双浓眉下是蓄满愁苦的眼睛:“下官朱善同听令。”

“为什么报上来的灾民数量和实际相差?赈济的粮食可有短缺?是否有灾民因饥饿而亡?”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梁道玄做这个御史,他也会?这样问。

朱善同立即大声秉明:“这两日官道上洪水退去?,道路通后,陆续有周边灾民朝此?处聚集,衙门已?添设芦棚,加派人手与粮食,眼下只是缺些药材和大夫,无有饥饿灾民。”

放眼望去?,灾民大多半趟半卧,看得出确实疲敝难当?,但无有人呈现饥饿中人才有的形貌,只是看得出有人确实在病中,不?住呻吟,或有人外伤只是简单包扎,家人在一旁看顾落泪。

朱善同所言非虚,但梁道玄却觉得有些怪异,一时是哪里,他也不?能说得上来。

“道路既已?通,度云军治监调派的人马可到了?”徐照白目光逡巡后,又?问。

“传回的消息是已?到上谷县,正在帮忙收拢尸首,填埋。”朱善同回道。

两个重要问题都已?问完,剩下的安排调度就要由徐照白经手,在这里没有办法办公,他也不?点头,也不?多做评价,径直朝城门走去?。

这让梁道玄觉得学到了一些莫名的处置之法。

看着无论是本地官吏还是其余同行?之人,都随着徐照白朝城门走去?,思索之际,他打?算如法炮制,问问灾民现下安置情况如何,是否有或缺之处,再跟上众人也来得及。

谁知人才斜着走出两步,忽得前?面多出一条伸出来阻挡的手臂。

“这位大人,请赶快跟上,我们知州有令,要立即传各县官吏在州府衙门报知此?次灾情,您晚一步,我们没法交待。”

那人也是一绿袍官吏,应隶属于州府,年纪似有六十余岁,瘦且矮短,说话客客气气,面带笑容,却也阻拦了梁道玄的探听准备。

奇怪的是,这样一来,梁道玄反倒笑了。

他总算知道方才心中一直深觉古怪之处在哪。

“这位大人,那咱们也快些走吧。”他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而后从容迈开步子,跟上前?方。

第73章 第73章 登堂入室(一)

峨州州府衙门内, 徐照白御史所领一行五人均已落座,州府衙门的官吏于下首陪立,唯有峨州知州朱善同在座位前略探欠半身,正向徐照白汇述峨州水患灾情现状。

“青宕城地?势高?, 水来?得快退得也快。现下城西北低洼的地?方都?已清理出来?, 损失大多是牲畜, 因是凌汛,淤泥也不老少,还得等军治关的将士们从旁协助, 才有人手清理淤积。上谷县也建在山台地?之间,虽被波及了?好?些?百姓,但本地?县令处置得当,伤亡少, 有些?乡中牲畜都?保了?下来?, 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唯有这西陶……”

言及此处, 朱善同眉苦似黄连, 摇头不住,猛地?起?身,纳头便拜:“下官之罪,罄竹难书, 还请御史大人论处!”

峨州官吏跟随他一起?告拜:“下官有罪。”

徐照白不动声色,温言请他起?来?继续说明情况,梁道玄坐在后一位,细想之余, 疑窦有增无减。

上奏中,将峨州灾情形容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一至此地?, 话语又变作治理得当。徐照白不会没有发现端倪。

只是如果自己?当这个御史,也要先稳住架势,对方发现言语不能?动摇的人,才会更卖力气,露出关键破绽。

这是一个观察学习的过?程,打从出发起?,梁道玄就准备好?好?向官场前辈进行一个寸步不离的观摩。

“西陶县如何??朱知州你且漫道。”

徐照白和煦地?不像御史,倒像亲戚走访串门。

朱善同被请着重新落座,重重叹息,这才开口:“西陶县夹在州府所在的桑垠县与上谷县当中,本事慈鹿江故道河谷,地?势为峨州三?县最低,现下县城已经全都?淹没于波涛之中……前两日官道洪水略退后,我明日以舟楫浅尝而探,却只见桑垠与西陶交界地?带,仍是汪洋泽国,这不知到底还有多少人困在其中。”

“如此,粮食也过?不去么??”徐照白总能?言简意赅从关键问题着手。

“周边几处还是能?赈济到的,不过?西陶能?逃出来?的人,都?已经出来?了?,再往里,我们也没什么?音讯,有的是上头上谷县传下来?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们也不敢贸然,正等待御史大人示下。”朱善同恭敬倍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