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汉子被吓了一跳,一脸警惕的看着何洛转身要走,听到这个面生的年轻人提起扈老十才停下脚。

听到找老扈的,他摇摇头,说老扈出去了,也不晓得么子时候回来,何洛挂着巴三的事,只好压下满肚子的遗憾留下口信离开,等他走了,这个汉子才眼神有些复杂。

扈老十这两天哪都没去,就窝在自己家里也不知在折腾什么想什么,只交待他们有人来找就说他有事出去了。算了,古古怪怪的,反正跟他莫得关系,汉子想着,也从反方向离开。

何洛找不到扈老十,脚下一拐就去了码头小酒楼找范十九爷。

掌柜伙计看到他倒是一脸笑,可听说找范十九爷就一脸不好意思:“小何先生来得巧了,我们十九爷两天前出门了,还莫有回来,回程我们都冒晓得。”

“实在是对不住啊,小何先生您放心,等十九爷回来,我们一定转告他您来寻他的事。”

何洛倒没作他想,转身出了酒楼只心下奇怪了一番,怎么十九爷和扈老十竟不约而同的都出去了。

一天的假,他又没处可去,想到自己穷得慌,上回的古玩巷子没逛完,码头离那又近,便揣着钱又去了那边。

天气不好,飘着毛毛雨,外头的摊子比那天要少一些,生意也冷清很多,摆摊的都窝在屋檐子下头,几个人围着个小火炉子聊天说话打发时间,看到有人来了也不近去,眼皮子一撩盯着摊子别被人顺了东西。

何洛逛了好些个摊,因为有雨,字画类的几乎看不到,等慢慢走着,一个摊子上的一个个头不小的铜鼎吸引了何洛的眼光。

他走过去蹲下,借着打量摊子上的玉饰钱币,用眼角偷偷观察这个铜鼎。

粗看一眼,这个鼎给人的感觉是个假货。

这个鼎锈蚀得厉害,表面坑坑洼洼现出的小片鼎身是一片青蓝色的锈斑,有些地方则是几乎占据整个鼎的白色的堆积物,只能偶尔从中看出一丝两条的刻痕。鼎大有如少年一个怀抱,四方两耳四足,静静的立于摊子一角,只丑陋得像是特别脏的旧垃圾的表面,只一看就让人生不出一丝半点的购买心思。

可何洛看着那片少量青蓝色的锈斑却有不一样的想法。

青铜器的锈,分为好几种。

1.贴骨锈,锈层与器物本体浑然一体,几乎没有分离感,多呈绿色或者枣皮红。

2.釉锈,即器物本体外表面被一层釉层所包裹,即所谓的“包浆”,北方多呈绿色、枣皮红或者黄红,南方多呈蓝色和红色。

3.浮锈,即器物表面已经部分酥粉,甚至有“长毛”感,多呈绿色,夹杂有蓝色或者红色。

4.发锈,锈蚀已经影响了器物原来的构型,形成凸起或者凹陷的锈块,要么和原色差不多,剥落的话多呈砖红或者黑紫色。

5.糟坑锈,器物被锈蚀得很厉害,形成了由里及表的泡沫锈,多呈绿色。

6.黑漆古,出土时间很长的传世青铜器,在传世过程中不断被把玩擦拭,就会成型一层光亮的不透明外壳,多呈黑色或者深墨绿色。

7.水银沁,器物表面有一层银白色的光泽层,外观如挂了一层水银,所以叫“水银沁”。

这个鼎上的锈斑呈蓝青,蓝色色泽美而不艳,青色则暗沉,如蒙了一层薄薄灰白,再加上那些白色堆积物,仔细看了,很像是沉于水底时间太长久,而依附的珊瑚残骸。帛派的人眼睛好,别人也许得拿在手里才看得清,可何洛隔着一米来远的距离,却清楚的看到这些白色堆积物虚壳残漏缝隙下的不平的小圆坑,极有规律,也密密麻麻多如繁星。

正是这个才叫何洛心下马上反应过来:这件鼎可能是个海捞器。

海捞器在古玩行当里也是极有名的,除了陆地的墓,就是古代的船。唐明盛世之时,除了陆上丝绸之路扩大着与外国的交易,还有就是海上船队。一般情况下海捞最多是瓷器,但也不乏金银、丝绸茶叶与青铜器,像这样属于大件的青铜鼎是极少的。

此鼎呈四方,高约三十多厘米,横宽约近五十,而铜鼎是从陶制的三足鼎演变而来的,最初用来烹煮食物,后主要用于祭祀和宴享,是商周时期最重要的礼器之一。鼎,古代原是饪食器,后来变为统治阶级政治权利的重要象征,视为镇国之宝和传国之宝,也是“明贵贱,别上下”等级制的标志。

这样的制物本身就代表它一定的真实性,再加上铜锈的那种沉淀之美与大量的海生堆积物,何洛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个鼎是个文物。

第44章 被袭

就在何洛偷眼打量这个鼎做判断的时候,他眼里的鼎忽然微微摇晃起来。先是极缓的晃动停顿,渐渐的频率加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摇动,不一会就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何洛的眼前的空气忽然像笼了一层透明的水,水波微漾,不知从何处有色彩斑斓的小鱼三三两两游来,穿过何洛的身体游走,至于离何洛不远的那个左上方的鼎则突然爆发出一阵青蓝交错,但是非常柔和的光芒,何洛不自觉眯起了眼。

等光芒散去,在何洛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异常奇异的生物的头。

这生物头有两三个何洛大,长须如带,眼如半个成人,泛着蓝色宝石般的光芒,长得像狮子,但却长着长长的分叉的鹿角一般的东西。

这生物低头来看何洛,脸上白毛随着水波飘动,现在出隐藏其后的皮肤,并不见肤,覆于其上的,是青蓝色的漂亮得令人神迷的微微泛着冷光的鳞片。它太大个了,何洛根本看不到它的全身,蹲在面前就像一道小点心似的,它看着何洛,又歪歪头,张嘴露出一口参差的锋利牙齿,水波突然像烧开了似的沸腾着冒出泡泡,何洛没有听到声音,但脑子里却像听到了眼前这个鼎灵的惨叫,随后便看到巨大的头从后方往前,有无数白色的小虫爬动着堆积着,很快就把这巨大生物的脑袋都堆满了。

这鼎灵叫声越来越弱,最后奄奄一息,一双美如琉璃的眼睛不甘不愿的被迫闭上,失去了生机。

它闭上眼,水波便忽然消退,何洛呆了一下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还蹲在摊子前手里手拿几个顺治和雍正的铜钱。

他不再打量那个鼎,而是低下头去看手里的钱。

年代近,这几个钱里只有雍正那枚是真的,其他的都是作了旧与锈的仿品,他喊老板:“这几个钱么子价?”

老板拢着手离开火回来,打了个哆嗦看了下几个钱后说:“天气不好,我看小兄弟也是个有缘的,就三十个大洋一块。”

“贵了,两块大洋一个。”

何洛抛了抛手里的四个铜钱。

老板就瞪眼:“小兄弟啊,我这可都是真钱,真古董,也是看有缘,再是看这几个钱锈得严重,才给你低价,你要是真想要,二十六个大洋一块。”

何洛就笑:“老板,一口价,三个大洋一块,卖就买,不卖就算了,我去别个摊子上看看。”

说着又补充一句:“反正我做个随身风水的五帝钱局,也冒一定要用到真钱。”

他说着把四个钱往老板手里一放,站起来欲走。

老板先还端着,看他真走出七八步了,在后头喊:“哎,小兄弟回来回来,卖把你了。”

何洛痛快的付了钱,把四个钱收好了,提起脚作势要走又停下,指着那个丑得不见真颜的铜鼎问:“这个鼎么子价?”

老板看那个鼎一眼,摇摇头道:“还真是巧,这个是个海捞的,我看小兄弟你也爽快,你要是要,三百个大洋。”

何洛转身欲走:“老板你不实在啊,又和我喊汪汪(报虚价,装样子)。”

做生意的,都脸皮厚的很,那老板一脸理直气壮:“我这是真货,你看看这上头的痕迹。”

他说着还用指甲划上边的珊瑚沉积物给何洛看,何洛看得直摇头:“还真货,上面这么多东西,洗都洗不掉,识货的哪个买这个莫值么子钱的东西,痛快些,三十五个大洋我就拿回去做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