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十九爷说着,端着酒和饭菜上前,但脚步走到一米开外地上摆的一块冒着荧荧金红光芒的小黑色碎片面前就止了步,温声让被十几个围成一个圆的碎片包围着在中间痛苦得翻滚的弟弟过来些。
“长贵,我晓得你不好受,你再忍一下,这个伍师傅小何师傅他们弄的阵对你好,能治你病,你这些天是不是感觉舒服了一些?发病莫得那么难受了对不啰?你过来点,呷点饭菜,又会好受些。你看,这个酒是你喜欢的,这次我不限你量,你尽管喝。”
第421章 新年新盼头
这十几块碎片说是铺在地上也并非如此,而是一端些微插进了石板地面,从它们身上冒出金红柔和又温暖的光芒,这些光芒飘忽着如同烟雾直上半空,最后在地下室的天花板上形成了一团等同这十几块碎片铺出的面积的大小的云雾,而在这云雾里又有一张如龟似蛇的巨大怪兽脑袋不时隐现出来。它俯首,一对金红色的眼睛似乎怜悯又慈祥的看着下方打滚的王长贵,微微张开的嘴唇如同吞食大烟般不停的吸取从王长贵身上冒出来的浓浓黑红腥烟。
被金红光芒圈在中心的王长贵并非人的模样,他伏在地上像只野兽,混身时刻有黑色的长毛与青色如同钢针一样的长刺交替着刺透他的皮肤冒出来披挡住他的身体又收回体内,偶尔又夹杂着冒出来的不是毛刺而是一种背面微微拱起的六角形的青黑色坚硬猁锋利的鳞片。他的腿不时变化成如同豺狼虎豹似的兽腿,又不时半人半兽,而尾椎处长出来的长长的尾巴一会儿像是皮毛的兽尾,一会儿又会布满鳞片如同蛇尾鳄尾,有力的甩动着拍打着地面啪啪作响,尾尖更是既有蝎刺又有针作的狼牙棒似的形状,然而再怎么用力的甩动,地面都没有出现一丝裂痕,任王长贵一直折腾。
那些身体的变异让王长贵皮开肉绽,脸孔在人与兽与半人半兽半腐半怪的各种变化中变化,腥臭腐烂的气味从流出来的黑红色的血液里散开,诡奇的是血流不停,这些血液却没有沾到地板,而是被吸力如同龙吸水那样的光景形成一道龙卷升向半空落进那个古怪的怪兽嘴里鼻孔里。
范十九爷全然无视王长贵可怕的外形,挟着菜手穿过碎片形成的光膜,温声哄王长贵近来。
王长贵显然在痛苦中听到了来自记忆里的熟悉呼唤,他睁着一对兽瞳似的眼睛,透过遮住脸孔的长发看过去,鼻尖似乎闻到了新鲜的血肉的香味,只要呷了那美味的血肉,他的痛苦就能减轻一些,王长贵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他哧哧的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滚爬着往范十九爷的方向接近。
越是接近,那一声声长贵的呼喊声就越清晰,新鲜的血肉和已经能够感受到的跳动的脉博都让王长贵克制不住嘴里的牙齿发生变化拉伸成了獠牙冲破嘴皮,他嘴角淌着涎液忽略了身上的痛猛的往香气扑鼻而来的方向扑过去。
范十九爷手抖都没有抖一下,就那样伸着筷子和端着酒杯等着弟弟,眼看王长贵张大的血一样的嘴就要咬上范十九爷手腕子,獠牙尖甚至瞬间沾上了皮肤,下一秒就能将范十九爷的手腕咬断,王长贵的嘴突然像按了暂停,在牙尖微微刺进皮肤的时候不动了。
王长贵哧哧的从喉管里发出怪音,沙哑的半天喊出支零破碎的声音:“哥……”
范十九爷猛的一震,瞪大了一双有些混浊的眼上前一步,颤声道:“长贵!你认出哥了?你认出哥了!”
“哥……”
“哎,哥在,长贵,你再喊哥一声!”
“……哥……”
“长贵!长贵!你认得哥了~你马上就能好了!咱们再坚持啊~再痛再苦咱们再坚持~很快你就能全好了!到时候哥带你走,咱们去南洋,平平安安过日子~”
一声一声,地下室里响起兄弟两互相喊话的声音,到后头渐渐变成了范十九爷嘶哑的哭声。这声音里有痛苦,又有逼到绝境时生出的那一线生机与希望。
鞭炮声四下里响起,随着团圆饭的早和晚,贴满了红色喜庆对联贴纸的 大街小巷散落着炸剩的红色鞭炮残余垃圾,省城偏东南角城边的一处屠户屋里同样喜气洋洋,二十来平大小的屋子里坐了要十来个人,男女都有,大家互相恭喜着新春,一边落坐围着大圆桌呷饭说话,马浚生赫然就在其中。
“这一年的工作大家都辛苦了,我敬大家一杯。”
坐在上首的一个四十多岁穿着中山装的文雅男子举起杯,其他人也举起杯来用一杯浊酒共同庆祝辛苦的一年过去,全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这一年里最为辛苦的其实并不是我们,而是深入唐军收集情报的工作人员以及铺展党的发展路线、积极宣扬党的思想、发展更多的同志加入我们的所有工作人员,值此新春佳节之际,作为湘郡工作点的主要负责人,我还有一个喜上加喜的好消息告诉同志们:因为此次马同志为咱们弄来了非常难得的电报机,上峰派来了两位新的同志加入我们的工作,已经将电报机修复完全,因为保密性,这两位同志并不能出席我们的聚会,也为了高度的保密性,他们的名字并不能公开让所有省城工作人员知晓,有了他们的加入,我党的工作,新的一年一定顺风顺水,更上层楼。”
在坐的诸位都各有动容。
华党在国内的壮大与工作展开一直艰难,条件极为艰苦,因为没有国党的军力与财力,武力与情报等各个方面都落后很多,先进的城市,如上海、北平那边的联络工作处已经有了电报机,但湘郡这边的电报业发展曲折波澜,因此情报收集与传递都落后其他的地方,但现在,他们不但有了一台电报机,还有了与之相配的专业同志的加入,一时间在坐的大家都喜气洋洋,眉梢眼里全是对新年新工作的美好展望。
沉稳的马浚生在这个时候也流露出了与平时不同的一面,他的双眼像是放出了光芒,不苟言笑的脸上微微有着笑意。
一大桌人再次为没能来参加聚会的新同志共同举杯,由心的祝愿他们的电报情报工作顺利展开。
华党这里对新的一年都怀着美好的盼望,唐公馆则并无其他地方的热闹,反而只有下人们聚在一起呷着团圆饭,至于主人唐少帅,则坐着小车带着拿棉被包裹好保着温的好几个大食盒低调无闻的驰碾过街面上的炮仗余渣,在声声处处的鞭炮声里驰过到了下游那边的一处老旧小的码头,唐四爷穿着灰黑色的大衣,呢子帽压得很低,旁人就算注意到,也只能看到他被遮去大半只余在外的嘴唇和下巴。
唐管家和两个穿着普通短衫的男子提着食盒,警惕的警戒着周围,随后跟着唐四爷上了一丛江树后转出来的小船。
小船悠悠划过江水,大约一刻钟后转到了桔子洲的偏僻一角停靠住,船夫与两个士兵警戒,唐四爷亲自和唐管家分拿了食盒钻进了树丛里。
第422章 死气
林子是个大斜面,很不好走,因为又是偏阴的地方,前阵子下过雨雪,泥土松软得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沉坑,走时还得扒拉着高高低低的树枝与灌木丛矮竹叶,好在并不远,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块石头前。
两人警惕的四下看仔细了这才放下食盒将石头推开,唐管家放风,唐四爷带着食盒钻进枯藤萝垂布的洞子里,不一会儿又钻出来,把剩下的食盒拿了进去。
这洞子完全就像是人力粗糙暴力挖出来的,开得不大也不深,因为在江中,湿气很重,唐四爷行走时不得不手指扎进湿粘粘的土壁里稳定平衡拐过了两道儿弯,接着是微微斜向下的一个稍大的乌黑的像是平地的地方,唐四爷扬声:“师父,是我。”
他拿着火把熟门熟路的摸索着将几处留置的灯点起来驱散了洞里的黑暗。
暖光让唐四爷不适的眯了一下眼,但也看清了洞里的情形。
下方并不是平地,而是一个小水塘,应该是江水浸土汇聚而成的,黑色的水里飘浮着一个两个大洗脚盆子的胶状东西,在这东西正中坐了个人,这人一抬头,赫然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伍三思。
“今天年三十了,我来陪师父呷个团圆饭。”
唐四爷可不管食盒是拿酸枝木还是红木做的精致玩意,毫不在意往泥地里压,感觉稳当了才掀开盖子一样一样往外掏呷的。
他掏出来的呷的也不是大鱼大肉精致好菜,而是一样样的木盒,有长有短有精致有粗糙,甚至还有纸包儿,唐四爷挨个打开,里头的东西倒都包得极为小心和精致,等完全打开,这些盒子里装的竟全是一样样的有年头的、价值不菲的上好或新鲜或干制过的药材,他一样样隔着一米多两米的水宽往伍三思那里丢,伍三思接了就放到盘坐的腿边。
他坐的这个像翻过来的空心龟壳的东西也不是干燥的,底下有浅浅一层水,散发着轻微的药味,伍三思人就坐在这滩水里,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像是根本感觉不到冷。
“徒弟你有心了,又给我弄这么多好东西来,”伍三思抽着鼻子,声音很嘶哑,消瘦了不少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这株何首乌有几百年了吧?倒是真补。让徒弟你破费了。”
“师父讲的么子话,当徒弟的有能力孝敬长辈,应该的。”
唐四爷丢完了药材,正要开最后一个食盒,被伍三思阻止了。
“这都大过年的,你还老远跑来陪我呷团圆饭,有你这些药材,我应该过个几天就能好得差不多了,来来来,既然是年三十,为师请你呷样好东西。”
伍三思给唐四爷回丢了几个东西。
唐四爷接了,一个是个上好的羊脂玉瓶,他铺子里的货,一个则是个小木盒,沉得很,接的时候里头还响起哗啦啦的撞击声。
“那瓶子一开就马得呷了走,所以等下子,有事先说事。”
伍三思阻止了唐四爷拧玉瓶的动作,唐四爷不晓得这么个两个指节长的玉瓶能装么子好东西,但晓得伍三思不会无的放矢,而且他来除了送东西陪未来的师父一起呷团圆饭,也确实还有其他的目的。
当下痛快的开口:“师父,关家的事你看么子时候能解决?”
“对付他家的东西刚才给你了,等你大师兄醒来,我也差不多回去了,这个事我们动手,你让手底下人最好巡逻时注意点不要离那片屋太近。
另外,我闻到了死气。”